聂小雨（八二）

    一）松柏

    小猴子终于可以拆石膏了。

    这一天，聂小雨看他状况大致稳定，终于狠了决心，带小猴子去了趟松鹤园。

    松鹤园在嘉定蕴藻浜北部，靠近外冈，再过去就是太仓。

    要先在成都路，乘坐沪嘉专线，坐二小时的车，到嘉定区内。

    然后换乘嘉定区内小巴。

    到园区门口，还要步行一公里的石子路。

    聂小雨叫了辆拉货的三轮，滴滴答答把她和小猴子车了进去。

    聂小雨一早早地，七点就把小猴子叫醒。

    路上三个小时，十点半才到了嘉定。

    小猴子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的公交车，他觉得简直天荒地久，完全不记得路。

    幸好，到了园林里面，倒也是一个怪石林立，松声如涛的地方。

    非常幽静，几乎没有人来。

    聂小雨浑身黑素，面带戚容，愁眉紧锁。

    带小猴子来到厢房，一处壁龛前说，“这就是你的外公……拜一拜吧”。

    聂小雨打开壁龛，请出骨灰盒，恭恭敬敬放在香坛上。塞给小猴子三炷香。

    “从今天起，你就要跟姚奶奶过了。我不再是你的妈妈”。

    “别叫外公……叫爸爸吧”。

    小猴子叩了个头，骨灰盒发出嗡嗡的微弱响声。似乎很不喜欢这个便宜儿子。

    回程的路上，又开了三个小时。

    小猴子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

    聂小雨带着小猴子，来到了姚奶奶家。

    姚奶奶住在崇德路上，一间很普通的棚户房子。

    姚奶奶无子无女，只有一个远房侄子，前二年也去世了，还剩下一个侄媳妇。

    想死了想要一个儿子。

    给姚奶奶磕头的时候，又发生了意外。

    聂小雨永远永远也想不到，她觉得最十拿九稳的事，偏偏那一刻，就起了意外。

    姚奶奶笑呵呵地，要给小猴子起名字，跟她姓姚。

    可是小猴子昂起胸说，“我不姓姚，我姓肖，叫肖勇”。

    “小月肖，勇敢的勇”。

    聂小雨吓傻了，

    姚奶奶惊呆了。

    小猴子硬挺着脖子。

    聂小雨从来不知道，小猴子“居然”还是有名字的。

    就好比她不知道，他生日是6月21日。还有多少事是瞒着她的。

    聂小雨不确定，小猴子是不是姓肖。

    也不知道，“肖勇”是不是就是他的真名。还是他咬定了自己起名。

    姚奶奶当场就爆炸了。

    “你不跟我姓，那我还养你干什么”。

    “老姚家绝了后，还要你这个孽畜干什么”。

    姚奶奶摇摇晃晃，举起手杖就往小猴子背上打。

    小猴子忍住了，不敢动弹，狠狠挨了几鞭。可是嘴角却已抿紧，握紧了拳头。

    聂小雨知道这孩子犟起来，是九牛二虎都拉不回来。

    “小猴子乖，你跟着姚奶奶姓几年姚，长大了再作决定好不好”。

    “不行，我就是姓肖”。

    小猴子犟着，眼神中一股看不起“老姚家传承”的不屑。

    姚奶奶火气又煽了起来，上去就给他二个大巴掌。

    小猴子嫩嫩的脸颊，立刻凸红了。

    聂小雨心疼得要命，明明最“万无一失”的事，怎么到这里就卡壳了呢。

    把小猴子过继给姚奶奶，当初也是她建议的。

    小猴子跪在地上，犟得象石头寸步不让。

    姚奶奶气得心脏病发，咬牙切齿，大失所望。

    聂小雨二边做好人，劝说姚奶奶，小猴子再怎么犟，“尽孝”是一定可以做到的，一定服侍您千秋百岁。

    姚奶奶还是气得心绞痛，大喊“不是一家人，不要这个孽畜”。

    一直到聂小雨退出来，把小猴子落在姚奶奶家，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改个姓名又何妨。

    聂小雨的心，隐隐作痛。

    “哗啦”，她抱着路灯，哭了起来。她的心非常痛。

    小猴子以后，不知道还要挨多少顿打。

    是她辜负了小猴子。

    （202283，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