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八一）
一）尾声
聂小雨又住回了，七浦路旁边，虹口老房子的阁楼。
眼看她又带了一个孩子回家，老夫妻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得已，聂小雨又加了20元钱，房租涨到了120元/月。
她相信她不会住太久的。
现在正是九月初，秋老虎回潮，天气热得不得了。阁楼上，闷热不堪，二个人挤更是没法睡，只能穿短小亵衣。
要到了十月以后，上海天气转冷。秋冬季带着只小猴子，象个暖婆子，依偎就很舒服了。
只可惜……
“我不喜欢姚奶奶家，她家的粥是馊的”。
“天气炎热，隔夜粥容易变质。姚奶奶爱惜物力，你容忍她一下就好”，聂小雨温声地说。
“妈妈……点点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我不想去姚奶奶家”。
“我吃得很少的，我很乖的”。
“还可以吃得更少一点”，小猴子想了想，下决心说。
“姚奶奶家多好啊”。
“姚奶奶在街道里帮忙，以前还是民政局干部”。
“她昨天还给你熬了参汤，猪脚汤”。
“你跟了姚奶奶家，她就算收养了你”。
“可以帮你办上海户口，下下个月，你就要去读书了”。
“读书有什么用，我才不要读书呢”。
“点点你不也没念过书么，我跟着点点，不喜欢姚奶奶家”。
聂小雨已经和姚奶奶商量好，就说小猴子是在甘肃“超生”的。超生以后，就被同村的聂小雨收养，一直到现在。
正好这阵子，上海也在大赦。超生黑户口，开了不小的口子。姚奶奶正式“收养”小猴子，这户口就算是洗白了。
聂小雨没有说出口的，姚奶奶家虽然条件不怎么样，没几文钱。
可是在“医保”方面，妥妥地是“社保巨子”超白金用户，至尊vip待遇。
小猴子挂在姚奶奶名下，本身医保就可以打一个很大大的折扣。
姚奶奶还表示，愿意支付小猴子未来几年的“疗养”和保养费用，保证养得白白胖胖的。
聂小雨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姚奶奶”。
“妈妈，我们家养不起么”。
“哪怕生活艰苦点，我还是觉得点点的饭菜最香”。
“其实，不是姚奶奶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聂小雨想了很久，才斟词酌句地说。
“我不能被你束缚”。
小猴子眨着眼睛，完全不懂。
聂小雨又在他嫩脸上亲了一口，想了一会，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
“其实，我背负一个秘密”。
“我的爸爸，你的外公……你的干爸爸”
“给我留了一个宝盒”。
“只要打开宝盒中的秘密，我就可以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这天底下最大的财富”。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听”。
“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哦，姚婆婆也不可以。这是绝对绝对的保密”。
小猴子瞪大着眼睛，保证绝不外传。
“可是，点点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曾经，一度我觉得我很强大，是瓜州县第一聪明人。做生意都能打开缺口”。
“可是，我有弱点。我的弱点就是你”。聂小雨在小猴子脸上又亲了一口。
“你受伤的那段日子，我发疯一样的想办法救你，找钱救你”。
“为此，把自己陷入了很危险的境地”。
“阿克琉斯之踵”
“真正强大的人，是不应该有弱点的。不会存在这种破绽”。
“别人只要拿捏你，点点就慌了”
“所以，我不可以和你靠得太近。未来的日子，我们还是疏远点吧”。
小猴子似懂非懂。
“那个你说的理想，就这么重要。重要到，点点可以抛弃我”？
聂小雨侧头又想了一会，
“理想么……当然是很重要”。
“具体有多重要，我也不是很清楚”。
“反正人没有追逐过理想之前，还是要追逐一下的”。
聂小雨捏了捏小猴子的鼻子，“再说，我也不是不要你”。
“等小猴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还是会回来的”。
小猴子恍然大悟，“等小猴子可以帮忙妈妈的理想时，妈妈就会要我了”？
“平时妈妈闲下来，也会常来看你的呢”。
“我只不过，不想让你主导我的人生”。
“那么接下来，点点准备干什么呢”。
“点点是最棒的摆摊能手，我们再把铺子捡起来，过几年就可以恢复的”。
“我，我准备永远不再摆摊了”。
小猴子又吃了一惊。
“你知道么，在这次事件中，我曾经赚到了10万元”。
小猴子并不是很清楚，聂小雨的财务事。
如果真有十万元，也就没有后面所有的医药费了。
“虽然时间很短，且这10万元，也并不是真正拿到了手”。
“但的确有那么一刻，我就是有10万元的富人”。
往事如烟，聂小雨自言自语地回忆着：
“在我们甘肃，种一亩地只能产出800斤粮食，卖600元钱”。
“农民忙作一年，往往才赚300元”。
“谁要是有5000斤苞谷，绝对是村里的首富”。
“我来到了上海之后，爱申厂一个月就可以挣250元”。
“二个月赚了甘肃一年的工资”。
“翻了十倍”。
“但我摆摊以后，最好的黄金假期，一个月就赚了近3000元”。
“收入又是纺织厂的十倍”。
“我曾经很得意，很骄傲，觉得自己是个很厉害的人”。
“可是你猜，我赚这10万元，花了多少时间”。
“我只花了二个星期，确切地说，只花了二天”。
“收入又是摆摊的十倍，二十倍”。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错了”。
“如果爸爸和我说，无可匹敌的财富，天底下最大的力量”。
“这个力量，显然不是靠摆摊啊”。
“城隍庙做得再好，起步错了，后面都是错”。
城隍庙的人脉和资源，都快被聂小雨得罪光了。她也实在没脸，再回城隍庙。
“而且这一次，我还听人谈说，几个亿几个亿的生意”。
“这是多大的天文数字啊”。
“为什么有人涨跌之间，就可以一二亿呢”。
“天外有天，这世界一定有更广阔的天空”。
“我现在觉得自己学历太少了，太多更高的境界，我完全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奋斗的目标是什么”。
“但是我想，或许我应该进一些正规的大公司，大企业看看”。
“看看他们是怎么运作的”。
聂小雨说了很久，一直没听到小猴子回复。
低头一看，才发现孩子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眼睛闭着了象天使。
聂小雨叹了口气，把搁在她小腹上的石膏腿挪开，口水擦干，拿着蒲扇扇了一会。
“我也舍不得你的”。
（202283，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