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六三)
一)痛逝
淮海公园的前生,是霞飞路的外国人公墓。
在淮海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唯有这一小块绿化,是没有办法开发的。
就成了公园,一路保留下来。
但是,难得的公用绿地,也不妨碍政府在淮海公园地下,挖了一个巨大的人防工程。
配上了钢门铁铨,灾难的时候,可以躲避好几百人。
风机管道,五米五的层高,几乎有二层楼。
平时这地方,根本很少有人来。
地下室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霉菌的味道。
聂小雨现在就被塞在地下室里,不见天光。
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地面上的人也听不见。
唯一的出口,必须迈过5厘米厚的大铁门,然后爬上廿四阶楼梯。
她一点都没有机会,因为现在,足足有七八个胖子,堵住了门口,堵塞了楼梯。
哪怕是头大象,也冲撞不出去。
地下室的灯光,极其简陋。
就是用钉子钉着,排了一排明线。屋顶处悬挂二个黄灯泡,比南市区的还要暗。
灯光一闪一灭,如同聂小雨的命运。
她已陷绝境。
从半夜里被抓住,被带过来。高利贷大哥倒没有马上折磨她。
大家先拼出了二张桌子,搞了几十瓶啤酒,一盆大猪肘子。
加起来体重超过一吨的彪形大汉,口沫横飞,大块地吃肉喝酒。
饭桌上,免不得吹嘘大哥“料事如神”,神算千里之外。
得罪大哥的,虽远必诛。
大哥端起酒杯,微微得意地笑纳。
聂小雨知道,他们绝不会放过她。只不过象“猫捉老鼠”一样,要给她足够的恐吓和惊吓。
前戏铺垫得越长,快感才越强烈。
终于,堆积得小山一样的猪肘,烤串,全部都吃完了。
一群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脸上,手上,胳膊上,全部都是猪油,说不尽地油腻,挥发着一股汗酸臭味。
地下室的空气,越发难闻了。
小弟捧来一把椅子,大哥居中坐了。
另有几个小弟,牵来一个小孩子,是小猴子。
他们找把梯子,把小猴子高高吊起,就用绳子捆手,直接绑在屋顶电灯上。
小猴子摇摇欲坠,几乎随时都会从五米处掉下来。
这帮畜生,连护腕都没有加,细绳立刻勒进了小猴子肉里。小猴子抿紧着嘴,一言不吭。
“大伙调教这骚娘们,你把她儿子带过来干什么”。
“就是要当着她儿子面来做,才能记忆深刻啊”。
坦克们相视大笑。
大哥的手里,把玩着一把老虎钳子。
“小娘子,是你不讲江湖道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老老实实地卖身还钱,没有人看不起。过几年出头,还是一条好汉”。
“可是你不还钱,还打伤了店里的客人”。
大哥拍打着老虎钳子,叹着气。
“还想着要逃跑”。
“这就过分了,坏了江湖规矩。没有规矩,队伍以后怎么带啊”。
大哥使了一个眼神,旁边一个髡发汉子,脱去了上衣。
他体重足足有190斤,就算三个聂小雨,也打不过。
后颈的肥肉,排成了三横杠。
五熊抹了抹自己的胸汗,“小骚蹄子不听使唤,今天爷爷就让你爽爽”。
聂小雨惊恐地喊了起来,“你们,你们这是在犯罪”。
地下室的人,一起都轻蔑地笑了。
“哪有,这小骚蹄子和我们五熊兄弟谈恋爱”。
“我们都是证人,对不对啊”。
众人哄堂大笑。“骚蹄子浪得要命,待会还要和我们青皮兄弟谈恋爱,铁头,大风兄弟谈恋爱呢”。
“谁让她这么水性杨花呢”。
“哈哈哈哈哈”
头顶的灯光,摇得越发闪晃,一明一暗。
地下室的空气,浑浊至极。
高利贷大哥拍打着手中的老虎钳子,“等兄弟们都爽完了”。
“我要把你全部牙齿拔光”。
“再把你‘嫁’到徐州去”。
“十几年都别想见外人了”。
五熊打着饱嗝,摇摇晃晃地走近聂小雨。
聂小雨背靠着一堆军用海绵垫子,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她退无可退。拳打脚踢,顶多给人当蚊子。
凑近了,她甚至可以闻到五熊的口臭,他的饱嗝,呼出来的气息都是臭的。
头顶上的灯光,摇晃得越发厉害了。
天地从来都不睁开眼。
聂小雨突然反手,洒出一把灰。
五熊哈哈大笑,随手把灰挡掉了。
五熊抹抹脸,草木灰和汗水一起,把脸画更黑了。
“还挺辣的么”
“哈哈哈,啊………啊”
小猴子,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他双手捆在灯上,灯本来就支架不牢,在小猴子扭扭扭之下,终于把铁钉弄松了。
小猴子从高处坠落下来。
他手里还捆着电灯。于是,一路上的电线,纷纷被他从屋顶撕扯下来。
本来就走的明线,简单用钉子固定。
“呯呯呯”,随着一声声裂声,铁钉纷纷飞溅,小猴子牵着这股电线,摆锤般地从屋顶荡下来。
小猴子挣出一只手,突然一把握在了五熊滚圆的二头肌上。
另一只手,握着电灯。
猛地,一道蓝光闪过。
聂小雨清晰地看到,一道巨大的蓝弧,从屋顶传来,经过小猴子的身体,传到五熊的身体,二个人都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局面足足冷场了一秒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青皮。
他操起旁边一根木棍,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命向半空中的小猴子敲去。
“噗”,小猴子被敲得临空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了地面。
五熊眼皮发白,楞了好一会,然后双膝跪倒,扑倒在地上。
聂小雨转身看去,小猴子坠地之后,就再没有了消息。
就这样,一动不动,贴面趴在了尘土上。宁静而安详。
过了一会,一滩红色的鲜血,从他身下弥漫了开来。
聂小雨又等了2秒,3秒,4秒。
一股巨大的恐惧,从她心底蔓延开来。她颤抖着,失神地,四肢并用,挪到小猴子的身边。
小猴子已没有了气息。
“他们把小猴子打死了”
“小猴子就这样死了”?
“这个很乖的,在弄堂口等妈妈,吃得很少的孩子,就这样死了”??
神啊,你把小猴子送到我的身边,难道就是为了把他写死掉。
(2022721,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