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六二)
一)逃亡
聂小雨拼命地奔跑,拼命地奔跑。
她很清楚,上海是一座大城市。
黑道大哥只是一只小蚂蚁,只要逃出了上海,就拿捏她不到。
甚至只要逃出南市那一带,大哥也管不到她。
被赵刚欺骗了一次,聂小雨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聂小雨的目标,是老北站。
鞋子的事情好解决,路上会路过七浦路。她有足够的办法搞到鞋。
聂小雨身无分文。
她的钱包,银行卡,身份证件,都被大耳窿没收了。孑然一身逃出来。
但聂小雨并不在乎。
她是“身无分文”,从甘肃逃出来的。深谙在列车上的生存之道。
来的时候她怎么走,现在经验更丰富。
随着“新客站”的建设,老北站已渐渐废弃。
但每天依然还是有几班,大大小小的客运。
聂小雨并没有钱,她也不准备买票。哪怕连15元的站台票,她也觉得风险太大。
港台片中的拍摄,黑老大的截人,都是在机场码头截的。
“老北站”在河南路,天目中路。
沿着天目路一路向西,铁轨的二边,是煤站。
铁路,工业,城市生活所需要的煤炭,堆放在天目路二侧的煤炭仓库里。老北站不仅仅是客运火车站,也是货运站。
聂小雨要的是安全,她根本就不想从“火车站”正门走。
沿着天目路一路向西,和所有的仓储一样,在铁丝网的尽头,也是有缺口疏漏的。
从缺口翻墙,就进入了煤场。
然后沿着铁轨,一路向东,走回老北站。
随便找一辆客车跳上去。聂小雨要的仅仅是“逃离”上海,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去都可以。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聂小雨搞到了鞋,喝了自来水,手上甚至还多了一个馒头。
经过七浦路假乞丐“阿福”的时候,聂小雨从他碗里取了2元钱。
大家都是同行,江湖儿女。
在七浦路卖衣服的时候,聂小雨早就把周边踩遍了。
“煤场”缺口,依然在她预想的位置,和上次来访一样。
翻墙过去的最后一秒,聂小雨犹豫了。
她权衡了半天,还是找一家公用电话,用最后的05元打了电话。
她打给的,是六条姐。
她想和六条姐说,自己后几天不在上海,希望拜托六条“照顾”小猴子。
小猴子有可能在大耳窿的手里,六条也不在国内。
但聂小雨觉得,她还是要拨打一下电话,否则一辈子不放心。
电话响了五声,就在聂小雨最终准备挂掉的时候,被接起来了。
声音是个男的,聂小雨屏住了呼吸。
“你儿子在我手里”。
“想要你儿子的命,就乖乖给我回来”。
聂小雨沉默不语,把电话放回原位。
她死死地按着电话机,直到手上暴起青筋,难以掩饰她的愤怒。
“大耳窿怎么会知道六条地址的”。
聂小雨走出胭脂店,站在路口,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她想放声大叫,想歇斯底里,想砍人。
“要不要回去救小猴子”。
“小猴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傻啊!聂小雨放声大笑。
她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肚子抽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不是港台片看多了,人都会变得愚蠢”。
“包括大耳窿”。
自诩为瓜州县第一聪明人的聂小雨,当然不会蠢到,回去“赎回人质”。
用大腿想一想,小猴子也没有危险。
大耳窿为难一个小孩子干什么。
孩子再小,也是一条人命。黑社会就不怕警察了么。
小猴子是个男孩子,吃得又多,平时都是累赘。
大耳窿养着他,都算吃穷。
顶多也就为难,教训一番,很快就会放走。
聂小雨不傻,她自然不会做出“赎回人质”这种愚蠢至极的事情。
聂小雨站在街口,又呆了三分钟。
然后她穿过天目路,找到围墙缺口,翻身爬了进去。
铁路的里面,和外面,宁静是二个世界。
狂奔暴雨中,安全的港口。
铁轨上,停着几十辆货运列车,懒洋洋地等待着装货,发车。
聂小雨连客运都不想做了。她找了一辆,几乎满载的干散货运车。
钻了进去,找一节车厢,美滋滋地躺下来了。
只要等天黑,列车就会发动。然后去到不知名的地方。
在任何地方,聂小雨都可以生存扎根下来。再见了,上海。
火车上,聂小雨睡得很安稳。
奔波多日,终于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稳稳入眠。她这一觉睡得很好,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快月上中天,接近午夜了。
聂小雨,是被货车门厢的声音吵醒的。
二边的四扇车门,被同时打开,七八个手电筒,光束乱照。
“是列车员在查房么”,聂小雨迷迷糊糊地想到。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海柱大哥的那张方脸。
大哥还是很严肃,用手电筒光牢牢锁住她的脸,“你还挺难找啊”。
(2022719,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