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六一）

    一）癞蛤蟆

    这是一张很旧很旧的床。

    聂小雨在南市区的深处，复兴路以南，陆家浜以北，被称为“董家渡”的地方。

    这里有无数无数的棚户和小巷，象迷宫一样，找不出一条长百米的路。

    床吱吱呀呀地摇着，发出一股霉变的菌味。

    聂小雨抬头看房顶，有一个15w的黄色灯泡。电路走的都是明线，就用几个钉子固定在屋顶。

    灯一闪一灭，电压很不稳定。

    这里的一切，都是破破烂烂的。床上铺的，是千篇一律的“国民床单”，烫染了牡丹花和墨绿叶，只是不知道多少时间没洗了。

    上面沾满了一滩滩颜色不明的体液，还被烟灰烫出了好几洞。

    聂小雨讨厌烟草的味道，就如同她讨厌眼前这个男人。

    “高利贷”大哥告诉她，这里接一个客人，收费50元。

    她可以分到30元。

    以她欠大哥的债务，利上滚利，利上添利，大概滚六个月，也就可以还清了。

    如果有客人打赏的小费，速度更快。

    灯泡一闪一灭，如同聂小雨的心情，一山一灭。

    海柱大哥最讲道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利息也只算她六分，你得拼命地干活，拼命地还钱。

    聂小雨沉默不语，她不明白，自己应该做一个诚实守诺的君子，还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灯泡一闪一灭，聂小雨的心情，风雨晦暗。

    其实她倒并不惧怕，苦难的生活。地狱般的日子，熬一熬也就过来了。

    她只是不明白，这么做对不对。

    欠债还钱，到底是不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还不出，是否应该用任何方法，来保持信誉。

    门口进来了一个老爷叔。

    他是这么老，浑身散发着腐朽的臭味，脸上二个褐色的老人斑，一咧嘴，露出半口烂牙。

    老人颤颤巍巍地走着，滴淌着口水。

    “又有新货色啊，好好”。

    聂小雨讨厌烟草的味道，老头子鸡爪摸在她脸上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大爷，你不洗澡么”。

    “洗什么澡，不急”，老头子笑得越发咸湿。

    “小妹妹，今年多大啊”。

    聂小雨强忍一口气，“爷爷，我害怕”。

    “你能不能把灯关了”。

    “关灯干什么，开灯才有情趣啊”。

    “您身上有一股威武之气，一看就是大人物”。

    老咸湿乐呵呵地，转身去关灯。

    突然，他后脑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扑倒在地。旋即又被狠狠踢了二脚。

    聂小雨的技术，还是不过关。

    虽然是凌空飞跃，这个姿势劈下来，啤酒瓶居然还是没碎。这玩意也是技术活，得练的。

    聂小雨顾不得穿鞋，赤脚飞奔滑下二楼的木楼梯。

    她知道门口，一定有一个“蛇皮”，是看场子的，也是防止她们逃跑。

    在逃出大门时，她飞快地甩了一句，“老头子心脏病发了，快叫医生”。

    就在蛇皮发愣，不知所措的时候，聂小雨已经跑得没影了。

    老娘是要干大事业的人，哪有心思在这种小地方和你扯皮。

    再怎么说，也得月薪一万元吧。

    在最后的关头，聂小雨终于想通了。爸爸对她的期望，绝不是在这里还贷款。

    （2022719，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