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五八)
一)彭武
“叮咚”,从工地上方,扔下来一枚石子。
敲在水泥管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叮”又是连续的二枚。
“叮”,1-2-1,这是第四枚。
聂小雨爬了出去,降落到地面上,捡了一块大点的石子,用力地向上抛去。
石子摆了一个抛物线,砰地砸在地上。
上方探出一个脑袋,对着聂小雨的位置,望了二下。
聂小雨缩回去了水泥管子。
一个人影,手长脚长,四肢纤细,象只大马猴,很快地爬向了聂小雨的管道。
他是彭武。
彭武就是那个“小偷”。
在城隍庙拜的码头。
他四十来岁的样子,面色蜡黄,颧骨高耸。长相很是普通,人群中一眼辨识不出。
此刻他恢复了劳动衫,就象附近工地上班的工人。
自从方糖出事了以后,她就把一些资源,交给了聂小雨。
彭武的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四个包子,二根油条,二杯豆浆,二瓶水。甚至还有一包厕纸。
聂小雨和小猴子,狼吞虎咽地吃了。
聂小雨盯着彭武的眼睛。
彭武把头低了下去,“没有赔偿”。
聂小雨的心,比北极冰窖还要冷。
黑老大已经发话下来,要聂小雨还钱。
她还没有“跑路”,还躲在上海,因为她还存着一丝“指望”。
这么大的火灾,政府会不会有抚恤金。
从名义上说,聂小雨被烧掉了100000元的货。
她的这些货,也的确值10万。
商户损失惨重。
而“电焊起火”,商家完全是无辜的。
她是被人伤害的,是受害者。
聂小雨一直没走,为了想看看,有没有“苦主”,能不能找到一个背锅的索赔。
或者,政府会不会体恤商家,拨款赈灾。
哪怕10万货值,只赔2万,只赔1万,只赔5000,都是好的。
所以聂小雨在工地建材躲了好几天,她不敢外出打探消息,却能借助彭武。
三天了,黑老大越发危险,彭武却给她带来了坏消息。
“有没有一点点,安家费的补偿”。
“完全没有任何补偿”。
“你们这些商家,本来就是资本主义的大毒草”。
“商贩破产倒霉,群众拍手称快”。
“附近几户烧毁的住户,政府安排了廉租房”。
“但对于商家,真心没有赔偿了”。
“货值这么高,区里也赔不起”。
彭武等聂小雨狼吞虎咽吃完二个馒头,收拾了一下她这里的垃圾,
看着她,鼓足勇气地说,
“小雨,你赶紧逃吧”。
“我听到坏消息,高利贷大哥已经传话了,所有人都在找你”。
“我接触你而不报告,老大知道,都会打得半死”。
据说,仓库的本身,也是有“财险”的。
聂小雨凭着入库单,可以分享财险。能获得一定补偿。
但是这个消息,并不太确定。仓库最终会否分钱,也是未知之数。
整个流程走完,不知道猴年马月。
彭武分享完这个消息,手脚并用,象只金丝猴一般,飞快地又消失在了视线。
聂小雨立刻换了一个水泥筒。
她并不信任彭武。
聂小雨现在面临一个很难的问题,“润,还是不润”。
仓库的财险单,毕竟还有一丝指望。
聂小雨踌躇未决,还有没有希望呢。
小猴子扯着她的袖子,“妈妈,彭武叔叔每天都来给我们送吃的么”。
聂小雨幡然醒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其实,她三天前,就应该“润”走的。
连聂小雨自己都明白,所谓的政府“抚恤”,更多的是一种“空想”。
政府是不会赔偿的,瓜州县第一聪明人,置身事外的话,早就看明白了。
这只是一线“愿望”。
而现在呢,所谓“仓库或许也买有保险”“仓库或许会和你分钱”“或许还能有一笔收入”。
希望如此渺茫,她凭此活着,就是自欺欺人了。
聂小雨翻身抱起了小猴子。平静地看了一眼水泥筒里的东西。
“这里除了你之外,妈妈什么也不带走”。
要走现在就走,立刻就走,一刀断水,干净利落。
到七浦路老北站,坐最近一班火车,到最远的城市。
聂小雨带着小猴子,手脚攀爬。
快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听见上方有人说话。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但无论如何回想不起来。
聂小雨偷偷地爬出了半个身子,透过一叠钢栓的缝隙,她见到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熟人”。
华厂长的侄子:秀才。
(2022719,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