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五七）
一）火灾
聂小雨举起右手小臂，放在自己嘴巴里。用尽全力咬下去。
“啊~”
聂小雨痛得流出了眼泪，可她还不愿意松手。
她使劲地咬着，一直到手臂流出鲜血，牙齿深到骨头里。和眼泪混杂在一起，留下二排深深的牙齿印。
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
聂小雨多么希望，梦醒来以后，回到“二天前”的日子，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聂小雨多么希望，回到6月21日。
聂小雨多么希望，回到刚租下铺子，充满欢乐的鎏金岁月。
聂小雨多么希望，回到当初摆摊的日子。
聂小雨多么希望，回到爱申箱包厂。
聂小雨多么希望，回到甘肃。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倒欠黑道高利贷大哥2万多元钱。
正被人追杀中。
聂小雨的思绪，有一点混乱。生活被击打成了无数碎片，这二天全程惊悚片。
借着月光如水，万物寂静，事情在心头流淌，慢慢整理回忆。
“柳林路”的商铺，一开始真是不错的。
聂小雨的“商业计划”，是换货。
上任业主，包括大耳窿大哥，既然在柳林路市场“卖不动”货，说明这批羽绒服，在这里滞销。
上海那么大，聂小雨最不怕的，就是没有办法。
她迅速地想到，七浦路批发市场，也是她的老巢。
对于聂小雨来说，她面临二个困难：
柳林路的铺子刚租下来，要“有货”可卖。
库存积压的羽绒服，要尽快变现，还大耳窿资金。
一般的做法，总是尽量在柳林路卖羽绒服，然后拿了现金，再去七浦路进货。
但聂小雨，是瓜州县第一聪明人。
她迅速地想到，这样做，不仅“回款”速度慢，而且一进一出，就是二次受损。
卖羽绒服要打折。
批发拿货要溢价。
所以，聂小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去找月华姐“换货”。
拿我滞销的羽绒服，换你滞销的轻女装。
七浦这么大批发市场，一定有滞销库存的。
生意合作，也实在不错。月华来她这里，拿了差不多20箱的货。
聂小雨也去邹月华“推荐”的仓库，挑了20箱的货。
聂小雨知道，邹月华给她的都是滞销产品，可是她不在乎。
月华挑的货值明显高，甚至还有一箱貂皮。聂小雨也不在乎。
聂小雨眼下最需要的，是“回笼资金”。
无论如何，她要把欠大耳窿的那20000元，先挣出来。存货反正还有十几万，少赚几百又如何。
事实证明，这个主意真不错。
柳林路服装市场的档次，要低于七浦路。
客单价，产品定位，潮流档次，都要落后一级。
羽绒服在柳林路卖不动，在七浦路却能走货。
买家是一个绝对看不懂的群体：卡车司机。
聂小雨印象中，卡车司机都是光膀子汉，夏天开了一个热风扇，几千公里吊着烟头。
可是月华姐说不对，卡车司机冬天急需羽绒服，走浙南苏北山区路线，尤其冷得要命。
羽绒服只要打折，就会有司机扎堆来囤。
同样道理，七浦路的衣服，拿到柳林路。
聂小雨又懂得摆摊，打好了灯光摆窗展示。
她在门口竖了一个巨大的招牌，“新店开张，买五箱送一箱”。
又搞了120支冰可乐，进店客免费派发。
于是，局面立刻就打开了。第一天，就走了55件，回笼资金近2000元。
聂小雨卖得真心便宜。
相对于批发价，几乎贴着成本。
为此，她受了左右同行不少的白眼，连房租都挣不回。
可是聂小雨不在乎，她只要“回款”。
聂小雨什么都不计较，她只要回款，回款，回款。
先筹付2w元，应付大耳窿的欠款。
再支付2w元，赎出方糖。
做到第三天的时候，六条把小猴子送回来了。
原因是，六条是一个极其疏懒的人，“带小孩”实在不是她强项，二三天就厌烦了。
看聂小雨生意恢复，就把小猴子送来。
六条说，她要去参加“新马泰夕阳红”旅行团，离开上海几天时间。
聂小雨说，她这正忙得不可开交。您这辈分，搞什么夕阳红嘛，还是留在上海帮她带孩子。
六条被搅得没办法，最后只能承认了，这是新马泰夕阳红“撩骚团”。姐姐是出国去找男人的。
聂小雨没办法，只能放撩骚行。
于是，那天晚上，聂小雨特意带着了小猴子，到云南路小绍兴，吃白斩鸡。
三黄鸡，嫩得让人流口水。
这一切都很好，很美，非常好。
那一天的晚上，“火灾”就起来了。
全云南路的人，纷纷抬头，很多人冲出了室外。
门外，火光冲天而起，浓烟弥漫了卢湾区的上空。
等聂小雨拉着小猴子走出门口，她才知道，失火的正是“柳林路服装市场”。
聂小雨抱着小猴子，发疯一样往回赶。
可时间已经太晚了，火势已经起来。棚户区大火一燃无法收拾。
周边上万名群众，手提脚扛，参与扑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下午才算熄灭。
火灾的原因，据说因为电焊操作失误，引发的火苗。
“柳林路”本来就是服装批发，囤积了无数的布料，棉纺，纱锭。
一经燃烧，火势就绝对无法平息。
直接把整整二条半街，夷为平地。数千名群众，无家可归。几十人受伤。
“柳林路火灾”被誉为，十年来最严重的火灾事故。
并直接导致了，上海禁止再分割55平米以下的商铺。
聂小雨拉着小猴子，在火场旁，站了整整一夜。
不知道天黑，不知道天明。
一片死寂，久久才波动一下。
她人还活着，但心却已经死了。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聂小雨的事业，她的生意，她的财富，她的库存，她的铺子，她的押金，全都随着一场大火，灰飞烟灭。
谁能想到，这突如其来的yq呢。
正当聂小雨超级绝望之时，“刘海柱”大哥，又找上了她。
大哥的意思很明确，欠大哥的2w元钱，什么时候还。
聂小雨张口结舌，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还倒欠黑道大哥2万元？
而大哥的条理，也是清晰的，毫无争议的。
你花2万元，买下大哥这批货，白纸黑字。
货既然交给你了，灰飞烟灭是你的事。
魔都是一个讲契约的地方。
商会的朋友都说了，“海柱”大哥最讲道理。
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绝不含糊。
天底下谁的钱都可以欠，但黑道大哥大耳窿的钱，
是万万欠不得的。
这个月夜，就是期限最后一天。
（2022713，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