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五二）

    一）买命

    怎样才可以救方糖出来呢。

    “同志，注意你的言辞”，警官大义凛然地说。

    中国的法律是严肃的，现在指控你们“盗窃”和“销赃”二条罪名。

    不要试图贿赂警察，否则等去坐牢吧。

    聂小雨抿着嘴唇，她完全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她慌了。

    大上海孤苦无依，没有人可以帮她。

    警官翻翻手里的资料，按照我国法律，轻判有以下几种可能：

    主动自首

    有立功情节（咬出更大的同伙）

    能弥补对方的损失

    听到第三点，聂小雨起来了精神，赶紧问“什么叫弥补对方损失”。

    警官说，例如对方损失1000元，你把这千元偷去，花天酒地花了，这就是损失，罪行恶劣。

    如果对方被窃1000元，你把这1000元还了，甚至还上1500，获取对方的谅解，这就属于善意，可以轻判。

    “当然，最后的判决，还得看检察官，和法院的意见”。

    “公安只是执行人”，警官补充道。

    “那么，需要赔多少钱。才能算作‘弥补损失’”。

    “你们犯案这么多起，影响很坏，局里都注意到了”。

    “不好办啊”。

    “怎么说，也得一万”

    “一万，二万，三万”吧。

    聂小雨的脸色，唰地一下刷得惨白。

    “我们一共才卖了多少货，哪需要赔这么多”，聂小雨结结巴巴地问。

    “10元一个，我们卖都没到1000个”。

    “账不能这么算，你们这属于案情特别严重，金额特别巨大”。“箱包80元一个”

    “案值都是按零售价算的，哪有按出厂价”。

    “所以，如果我们可以赔一万元，方糖的案子就可以轻判？”

    “一万不够，最少得三万元。方轻糖的案子，才能改性”。

    聂小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失魂落魄走出派出所的。

    在这个“一杯酸梅汁1元”的年代，3万元是一笔巨款。

    纺织女工一个月的工资，不过250元。

    三万元，相当于女工十年的工资。

    聂小雨在城隍庙做得风生水起，一个月顶峰也就赚到二千多，节庆才能碰到三千边缘。

    这已经是纺织女工的10倍。

    可她时日尚薄，迄今“原始积累”，不过15000元。

    聂小雨争取了几天宽限时间，方糖暂且先在拘留所关着。

    警察也希望她筹钱，放她回去慢慢挤血。

    这个时候，聂小雨接到消息。

    铺子被收回了。

    聂小雨的脑袋，“嗡”地一下就爆炸了。

    这个铺子市口好，租金低，而且还有流动食品许可证。

    简直是送钱的买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

    说好的正规租房，商业协议，怎么能说不租就不租呢。

    等聂小雨回到城隍庙时，等待她的，是市场管理处的“房管所”爷叔。

    对方的说辞，也是绝对合情合理的。

    这铺子，本来是帮困扶贫基金的一部分。

    既然拿了政府福利，那是万万不能惹上官非的。

    当初租给你，因为你孤儿寡母。

    现在你作奸犯科，警察都追上门来，而且实打实地缴获“贼赃”。

    那自然是万万不能再租给你。

    后面排队等着关系户。

    聂小雨无语，在她最困难的时刻，“财政支柱”反而被打断了。

    少了吃饭的家伙，她去哪里凑30000元，救方糖。

    现在一家几口，吃饭都成问题了。

    再回去摆摊么。问题是，聂小雨现在卖“商品”，早就已经不是地摊货，并非“适销对路”。

    最赚钱，最引流的“冰镇酸梅汁”，就不能在地摊上卖。很多玩偶美食也不能。

    而“工厂尾单”这条路，其实也打断了。

    方糖进去了，聂小雨都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华厂长。

    焦躁烦恼之际，二个新招的店员找到她。一个说要看病，一个说要回农村喝堂哥的喜酒。

    聂小雨知道她们的意思，她们今天也被惊吓得够呛。

    分别结算了半个月的工资，从此人群二散，再也没有见面。

    核心团队人手，又只剩下了聂小雨和小猴子。

    小猴子问，“妈妈，我们今天晚上住哪里”。

    聂小雨愣住了。

    番瓜弄的小房子，之前被她退掉了。最近几个月，她都是睡住在铺子里。地方宽敞，上班也容易。

    铺子的唯一缺点，没有淋浴。

    所以闲来，聂小雨都是带着小猴子，到小北门的一家公共浴室。

    那里借了一个灶台，连升锅做饭都可以。

    现在“铺子”被收回，聂小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2022712，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