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五一）

    一）姐妹

    夏天的夜，既不算很热，也不算很冷，却冰得让人绝望。

    聂小雨和方糖，都在拘留所的牢房里。

    区一级拘留所并没有牢房，但却有铁屋，和办公室相连。

    下午方糖“招供”之后，方糖被留了下来，聂小雨可以回去。

    聂小雨又和警官聊了很久很久。

    回去煮了一碗鸡蛋面，给方糖送过来。她怕方糖一个人吃不惯。

    方糖低着头，弯着腰，抱着双膝坐着。

    她总是很文静，聂小雨才想起来，其实方糖说话的次数不多。

    聂小雨偷偷凑上前去，握着方糖的一只手。

    （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行了）

    “郑颖走的时候，我有一个小本本”。

    “虽然我和郑颖合伙做生意，但我发现她账目很不清楚。好几次从月华姐那里拿货，都谎报虚报，我要再回去核数”。

    “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回去和华厂长对账”。

    “他根本没有卖给我，那么多的货”

    “按照华厂长的账本，他给我的尾单，连一半都不到”。

    “尤其是最近几批尾料，根本不是爱申厂的工艺，包装纸都完全不同，涂的桐油也不同”。

    “你虽然做了掩饰，但骗不过有心人”，聂小雨笑中带着泪。

    “这些年，你换了七八家厂。每一家都做不久，不停地换工作”。

    “你根本就不像一个纺织女工，手肘连茧子都没有”。

    “其实，这些货都是你偷来的么。我一直是在帮你‘销赃’对么”。

    “当年阿梅逼着你吃蟑螂，到底是谁对谁错”。

    方糖依然是低着头，马尾垂在脑后，半声不坑。

    聂小雨开始翻她的包裹，最终拿出来的，是一个橡胶劳动手套。

    上面沾满了花花绿绿的油彩。

    方糖的脸色，终于变了。

    聂小雨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扑上前去，紧紧抱着方糖，哇哇大哭。

    “你救过我的命”

    “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妹”。

    “石灰之夜”那天晚上，方糖并不是从正门出发，她也一样是从东门赶过来的。

    东门是煤山，是围墙的缺口，怎么样的人，才会熟这条路。

    “你的手套上，沾过了油彩”。

    “石灰那天晚上，我就发现你的手套不对”。

    “后来，你很警觉，你把手套扔掉了”。

    “可是你忘了我住哪，我住废品回收站。你应该把手套剪碎的”。

    聂小雨抱着方糖哇哇大哭，“我不管你是好人坏人，那天没有你，我的腿就被打断了”。

    “方糖永远是我的好姐妹”。

    “凡是女工带花名的，没一个好东西”。

    城隍庙生意起来了以后，聂小雨三番二次地向方糖暗示“收手”。

    这生意不能再做了。

    不要再卖贼赃，做无本的买卖。

    本来，方糖也已经答应了。城隍庙的收入，勉强可以养活她不偷。

    可没想到，这最后一批“尾巴”，还是出事了。

    （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行了）

    方糖依然沉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管聂小雨说得天花乱坠，她不能承认，不能感动。

    否则就是做实实锤。

    聂小雨取出了一枚刀片，放在了自己舌头上。

    她并不是很擅长这技巧，刀片割破了她的舌苔，鲜血潺潺而下，顺着嘴角流出。

    聂小雨伸出舌头，取下刀片，随手割破了桌上的塑料袋。

    “你看，做贼的一套，我也很懂呢”。

    “按照贼道的规矩，你的地位，相当于这一带的龙头，堂口不小”。

    “附近的贼头，要先把三日内贼赃，交给你挑选，剩下的才可自行处置”。

    “城隍庙都市名片，不是杨浦工业区可比”。

    “你被刑侦大队盯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2022712，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