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四六）

    一）决裂

    郑颖扶着聂小雨，一瘸一拐地走着。

    聂小雨脚崴了，心气更是重挫，二人默然不语。

    小猴子牵着聂小雨的衣角，跌跌撞撞在后面跟着。这孩子完全没有运动天赋，平衡性一塌糊涂。

    小猴子的膝盖上，破了老大一个洞。刚才挣扎的时候，他死命在地上蹬。把裤子全磨破了，皮也磨破。

    现在是一片血糊，涤纶丝散落，缠绕到肉里，还混进去了无数的泥沙。

    肉都翻出来了，小孩子咬着牙不喊疼。

    他还那么小。

    聂小雨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找了家药房，坐了下来。

    问店家讨了瓶紫药水，棉签，纱布。

    她让小猴子，把裤子脱下来。外裤已经缠绕着血肉，一扯小猴子直喊疼，死抿着嘴，二行眼泪却流了下来，“妈妈，你不要走”。

    聂小雨也哭了。

    她细心地，用棉签，把皮肉里的泥沙一点点扫掉，拿矿泉水冲洗，洒上紫药水消毒，最后再用纱布围了几圈。

    终究有一些沙，是挑不干净的。

    虽然伤不深，可是这个疤痕，却永久性地留了下来。

    郑颖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护着二个巨大的麻布袋子，大气也不敢出。

    “说吧，你买了多少”。

    “五十张”，郑颖嗫嗫地说。

    “所以那天晚上，你一共是进货了150套。而不是100套”。

    “我以为卖得掉的”。

    “小雨，我们一天晚上，就卖了三十几套，还是50元的高价。才二个小时”。

    “当时货很难拿”

    “批发的人威胁我，除非拿150套，才给我先拿”。

    聂小雨晕眩了一会，“就算你拿了150套，你和我说呀”。

    郑颖低下了头，“小雨，多拿的50套，我想用私房钱拿的”，“我们老家要盖房子”。

    郑颖脸上泛起了红晕，“小雨，我这么急着和你分账900元”。

    “是因为这50套，货款都是赊的”。

    “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聂小雨低头摸摸小猴子。小孩子睡着了。

    刚才太激烈，小猴子昏昏沉沉睡着了过去。浑然不知道，妈妈和姑姑在吵架。

    “小雨，你不该20元一张甩货的”。

    “你甩了货以后，市场价就崩了。跌破我的拿货价，我不可以亏本的”。

    “小雨啊，你不该甩货了。你怎么就不和我商量一下”。

    “斩仓出货，也有损失，我大度和你摊一半。你怎么就不和我商量呢”。

    聂小雨沉默不语，嗓子里干得象冒火一样。

    “今天一共损失了多少，那堆东西”。

    “还有48套，按拿货价1200元”。

    红警的热度，已经完全慢下来了。目前在城隍庙市场，要二三天才能走掉20元一张。

    郑颖谄笑着，尽量在脸上堆出最美丽的花。

    “小雨，其实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今天的事，呃，是你的失职。城管会找上你，那些光碟最终被没收，都是你搞出来的祸事，对不对”。

    “我们俩，是最好的姐妹，最铁的姐妹”。

    “你遇到事情，我一定得帮你”。

    “我琢磨着，这次的损失，就让我来和你分担，我们俩各摊一半”。

    “一共是1200元的货，你给我600元就好了”。

    聂小雨盯着郑颖，恶狠狠地看着她。

    看她焦黄的牙齿，看她高耸的颧骨，蓬乱的头发。

    聂小雨教过她很多次，出来摆摊，一定要干爽体面，这样顾客才会多。

    聂小雨开始翻掏她的包裹，里面乱七八糟，防城管什么都塞一起，是个大杂烩。

    聂小雨找了很久，她翻出一个笔记本。

    聂小雨翻出笔记本，摸了一会，又叹了口气。

    她从夹层中掏出600元，递给郑颖，“你走吧”。

    “请从我租的房子里搬出去。从今以后，我们江湖路远，再不相见”。

    “包括今天的晚餐，我也不会帮你做的”。

    郑颖拿着了600元，走出药店，并没有回头。

    聂小雨故意晚回去了一个半小时，带着小猴子，吃了一顿沧浪亭。

    她希望晚上回巷，郑颖已经走了。

    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要让她难堪，再也不要相见。

    笔记本上，是一笔笔进出做生意的记账。

    里面清清楚楚写着：

    郑颖去找月华姐拿货，第二轮是14元，月华姐反馈。

    第三轮，是21元。

    第四轮她们深夜卖货，同样质量的档口，聂小雨卖了22张，郑颖只“上报”了11张。

    她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聂小雨难过地想着。

    （202271，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