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三一)
一)商界奇才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天。
一大早9:30开始,人流渐渐涌动。小商贩们,拖着自己的包裹地毡,一个个出来摆摊。
商贩们,说着难以理解的路桥,椒江,黄岩方言,以台温人居多。
聂小雨扎了二根小辫子,麻溜溜地在侯家路,福佑路口,坐了下来。
抢了一个t字型,三通的好位置。
看着聂小雨张开帆布,掏出一个个皮革包,女装,摆在地摊上。
周围所有的人,都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最终,终于有一个粗壮的,40来岁,戴着红发夹,皮肤牙齿黝黑的妇女,向她走了过来。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这个摊位是谁的”。
妇女拎起一个包,甩得老高,接在手里。
“在上海滩不认识人头,可是很难混下去的”。
聂小雨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害怕。
“我知道呀,我知道规矩”。
“这个摊位是建国叔,和山花姐的。我还知道你叫晓娟”。
聂小雨并不傻。
自从在爱申箱包厂“挨”了打,这一顿打,真是终身难忘,现在腰椎还在疼。
聂小雨懂得了“做人”。
做事先做人,任何一寸地方,都是有利益的。
你利益没摆平,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就是一个挨打的局面。
生意从来不仅仅是生意。
聂小雨在城隍庙,足足观察了三天。
成本是,她忍不住三天都吃了冰糖葫芦,最后一天还加冰粉臭豆腐,馋嘴把聂小雨心疼死。
经过三天的观察,聂小雨得出结论,“地摊”是有主的。
任何一寸赚钱的地段,都是有主的。
福佑路的市口非常好,每天走过的行人,没有五万,也有三万。
摆摊的营业时间,可以从早上十点,一直做到晚上十点,甚至更晚。
经过聂小雨三天的观察,她发现出摊的“顺序”,几乎是固定的。
今天是张三,李四,王五。
明天还是张三,李四,王五。
秩序永远不乱。张三就盘踞,东西80cm的路段。
而且,摆摊人之间,有明显的联系。大家都说着浙江口音,还有一些难懂的方言。
明显大多数,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作为一个陌生人,外来户,如果你“冒冒失失”地去黄金摊位摆摊。
聂小雨看看自己黄豆芽般的身材;
后果不堪设想。
聂小雨想得很开,她用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她给了建国山花夫妇20元钱。
这是一天的“租金”。
既然地盘错综复杂,那就给钱最简单。
山花姐收了她20元钱,就把t字口,最好的位置让给了她,还给“大红棍”打了招呼。
山花正好也累了,权当是放一天假期。
聂小雨得意极了,她觉得简直天生就是一个“商业奇才”。
聂小雨把价格,定在了60元/个。
城隍庙里面的商铺,可以卖80元/个。
摆地摊,自然要比正规商店便宜一点。
聂小雨并不想追求,600的毛利率。
但她卖之前,已经考察了三天,其他浙江人的“售价”。
她发现,大家基本都卖65~70左右。
聂小雨不敢把价格降得太低。有了“阿梅”的经历,她也知道,降价卖是要挨打的。
按照60元/个的价格,聂小雨拿货价10元,日租20元。
每天只要卖一个,她就回本。
聂小雨信心满满,掏出一个鸭舌帽戴上。
握了握怀里的骰子,六个六,“威武,大杀四方”。
中午饭的时候,聂小雨吃的,是随身带来的馒头。另外喝了几口水。
城隍庙自然有卖馒头的,但是要贵一点。
她已经坐了二个多小时,东张西望。
一个“地摊”,一天可以卖多少件货,聂小雨没有概念。
眼前的行人,穿梭如织。
人来人往,城隍庙一条街的人流,比甘肃整个镇还要多。
聂小雨在双塔的时候,每逢集市,总能卖掉半筐山楂。
在上海卖货,应该也不难吧。
聂小雨又喝了一口水,略有点水急。
还是没有开张,聂小雨显得焦躁,但不敢去上厕所。
“万一刚好有客人走过呢”。
时间越发地难熬,越走越慢。
时间越发地流逝,越走越快。
就在她第10000次抓狂的时候,聂小雨看看屋檐倒影,估摸着时间,大概已经下午四点了。
她还是没有开张。
“闺女,这个包多少钱”
聂小雨一下子来了精神。
“60……不,55也可以卖”。
“55啊,啥材料的。质量行不行啊”。
“小牛皮的,这材质可好呢,您看看这针脚”。
聂小雨耐心地解释,口沫横飞地推介着各种时髦。
“哦,哦,哦………我看看,待会再过来啊”。
老太太背着双手,拖拖然地走了。
聂小雨一直目送她走到街口,一颗心悬着都放不下来。
“老奶奶说她待会儿回来,那是什么时候回来呢”。
“看她刚才那样子,真是很喜欢的”。
“是我推介哪里说错了,是表情太过于夸张,还是应该先介绍跨肩包的”。
聂小雨蹲下来,苦苦思索。
时间不知不觉,渡过了18:00
<聂小雨·静香嘤嘤>
华灯初上,城隍庙的灯,一盏盏开始亮了。
远处,还可以看见路口的东方明珠。
聂小雨特别喜欢外滩的汽笛声,每当有一声长长的汽笛,就是有一艘大船离开了上海港。
汽笛声悠扬、绵长,稳稳地荡漾,把海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聂小雨还是没开单。
期间,又有二位客人看货,问价。
但时间都很短。
聂小雨刚回答了价格60,客人放下包裹,扭头就走。
聂小雨的心都凉了。今天看来,还是下午那位老奶奶最靠谱。
夜里的城隍庙,比白天更热闹。
夫妻俩带着一个小孩,小孩子牵着花灯,或者兔子灯。
商铺打开了霓虹灯,争奇斗艳,把路面都染成红色。
小绍兴和老上海大饭馆,门口排起了长龙,宾客络绎不绝,还有商务宴请。
聂小雨吞了一口口水,小绍兴的“三黄鸡”,她早有耳闻,嫩得象秋天的豆苗。
还有鸡骨汤,鸡骨粥,鸡鸭血汤。
聂小雨告诉自己,只要“开张”卖掉第一个包,赚到钱,她一定要犒劳自己尝一下。
可一切的前提,是卖掉第一个包。
已经一整天了,聂小雨在烈日下暴晒。又渴又饿。
晚上八点多,摆地摊的人陆续收摊。太晚了夜里视线不良,而且谁也不会在这个时点买女装。
聂小雨急了,在摊位上左右摇摆,做广播体操。
她尿憋得难受,憋一整天了,可是不敢离开。
终于,在侯家路的巷子里,走出一个阴影。
看样子,很象是下午询价的老奶奶。
聂小雨整个心都被吊起来了。她指望着,吞咽着口水,三黄鸡和鸡骨粥,都等这一单成交了。她好饿。
阴影走到了路灯下,脸庞被屋檐采光挡住,看不清楚。
聂小雨张口想喊。
阴影拐了一个弯,向清真寺走去了。
阴影走掉了。
聂小雨颓然坐在了地上。周边摆摊的人,基本也全撤了。
做生意第一天,营业额为零,没赚到任何钱。
聂小雨净亏损了20元。
(2022615,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