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二六）

    一）凌晨

    你见过，凌晨四点半的七浦路么

    塘沽路的街道上，停着一排自行车。

    还有很多木箱，厚板纸，人行道碎砖，建筑垃圾。

    和所有主要商业街一样，“副街”的背后，总是堆满杂物的。

    在货堆角落中，突然伸出来一只小手。

    地上放着六粒骰子，小手一甩，顿时吞进去了一粒。

    小手连续闪动，接连收入六粒骰子，黑手不断晃蛊，最后重重拍在塘沽路的地板上。

    “开”，亮出了四点一，一个四，一个五。

    “唉，又失败了”。

    从嘉定站临时下车后，聂小雨回六条废品站，又借住了一夜。

    放置好了行李，聂小雨记得金链姐关照她，“一定要看4:30的七浦路”。

    凌晨的才是精华。

    聂小雨十分好奇，但她遇见一个麻烦。

    从杨浦到闸北，虽然路程不远，却是没有“夜宵车”的。

    你4:30赶不到。

    聂小雨仔细研究了半个小时的地图，最后下了决定。

    带上她的二个菜包子。

    坐23:00最后一班的日宵车，提早到七浦路埋伏起来。

    从月上中天，到五更，还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聂小雨找了一个街角垃圾堆躲了起来，这本来就是她的本行，丝毫不以为耻。

    虽然可以背诵道经，可无所事事的几个小时，还是挺难熬的。

    临出来，方糖塞给了她一个甩盅，六枚骰子。

    “如果实在无聊，就练练手法吧”。

    按照方糖的说法，小顺（6个一）还是很好练的。

    诀窍是，骰子在甩盅之中，其实是不翻滚的。

    你捞进来是多少点，以后一直是多少点。

    骰子，紧紧贴住盅壁，不翻面的。

    看似挥手，耍得满天飞舞，但骰子不翻面，后面就好控制。

    说线做泪，理论总是容易。

    聂小雨练了一个晚上，练得手抖脑昏。最多也就二三粒可以控制，离六粒还差得很远。

    终于快四点了啊。

    聂小雨吃了第一个菜包子，把菜油抹在了脸上。

    等聂小雨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八尺三寸，一个方脸彪形大汉站在了她的身前。

    大汉伸手一甩，抖出了一米长的黑色垃圾袋。

    聂小雨跟着六条姐，港台剧看多了，“难道是绑匪”。

    没想到彪形大汉根本不理他，转过身来，面对街面说：“兄弟们，规矩我都讲得清楚了么”。

    身后“轰”然应答。

    聂小雨探头探脑，伸出小脑袋来。发现整条街上，齐整整地站着二排大汉，手里各有一个黑粗垃圾袋。

    “待会跟着我，冲”。

    聂小雨吃惊地，往嘴里塞了第二个菜包子。

    差不多刚到四点半的时候，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门前的铁条松动。

    二个四十岁的大妈工作人员走出来，推开了吱吱呀呀的折叠门。

    聂小雨已经被排挤到远远的街角。

    她跳上邮筒，远远地望去。只见从商场门口，乌压压一直到远方街角尽头，全都塞满了人。

    每个人，都露出了闪亮的牙齿，倒象是数百头嗜血的鲨鱼。

    所有人的手里，都抖开了长条一米多的黑厚垃圾袋。

    终于，商场开门了。

    人群沸腾了起来，齐蹬蹬一起向前奔去，越过了六尺正门，象饿狼一样，扑向了各个散装铺台。

    “给我这个”

    “给我那个，这个，那个这个都要”

    “每一个码十件，二十件”。

    “我要背带款，啊………”

    一个悍勇的大妈，俯身压在了柜台玻璃上，死命伸出了手。随后更多的人，压在了大妈身侧。

    所有的衣服，都象是不要钱一般。

    每抢到一包衣服，就往自己手里的黑垃圾袋塞，根本没时间整理。

    直到所有的袋子，全都塞到铺满，大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后，七浦路街面上，又神秘出现一辆辆金杯，五菱，捷达。

    批发贩子把大包小包扔进面包车，猿攀关上车门，以极快地速度，消失在街角。

    聂小雨目瞪口呆，“效率比绑匪还快”。

    整个闹剧，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一直到六点以后，人声才渐渐消停。

    各个铺面的柜员们，打着哈欠，点蘸五毛，开始沟通早餐吃什么。

    大饼，油条，还是乳腐白粥。

    聂小雨数了一下，门前车辆的通行量，只感到头晕眼花。

    “30000件，30000件，他们一个清晨，居然卖了三万件”。

    仅仅这晨雾中的二个小时，就实现了近百万元的销量。

    只要有半小时卖我的货，爱申厂就翻身了。

    姑奶奶就赚到了第一桶金。

    （2022610，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