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十五）

    一）加班

    经过聂小雨的刻意观察，她果然对“秀才”的行踪，了解得更深刻了一些。

    秀才真是来得挺勤的。

    几乎每二三天就要来一次，每次都去厂长室，和厂长聊上一个小时。

    长期的观察，还让聂小雨有了意外收获。

    她发现“品控”老吴，几乎天天从外街，往宿舍带东西。

    有时候是二碗云吞，有时候是一大袋生煎。甚至半夜换班，还看见老吴买夜宵的，双档粉丝汤。

    聂小雨和他不熟，也就不放在了心上。

    不过很快，聂小雨就没有精力，继续跟进了。

    因为“旺季”到了。

    法国人开始度假。订单象雪片一样，不停地飞过来。

    厂里的产能，已经拉满拉到了极限。

    聂小雨她们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连轴转。

    厂长虽然依旧叹息着，“内卷太厉害”，外贸互相压价赚不到钱。

    但也终究不再抽劣质烟了。

    这个月聂小雨算算，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加了多少班。

    通过工作牌上的记录，才知道自己一共加班了94个小时。

    每月正常的上班时间，是172小时。

    聂小雨工作了266小时，呃，换算成每周或者每天，那是007来着。

    聂小雨看不见白天，也看不见太阳。

    每天她上班时，天还蒙蒙亮，眼睛睁不开。

    等她腰酸背痛下班时，太阳早已经落山，没一线日光。

    但聂小雨不在乎，她还年轻。

    聂小雨觉得自己就是一台工作机器。

    她唯一的乐趣，唯一的生存目的，就是工作。

    只有不停地劳动，不停地产出，才能让她感到快乐。

    只要能让她不停地忙起来，就不会想到爸爸，不会想到那血红的树，不会有虚空恐惧。

    聂小雨本来还可以加班更长的时间。

    但她毕竟，还是需要每个礼拜日，消失一天。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聂小雨总能回厂里过夜。

    每一个周日，她都非常疲倦。通常全身是灰，周一周二都恢复不过来。

    为了弥补自己的“不佳”，聂小雨更加拼命地干活。

    每一轮班组换班，聂小雨总是把自己工位收拾干净。

    检查缝纫机的针头，如果针头放置不准，下一位很容易卡住。

    几乎所有的女工，都把边角料和线头，随手扔到遍地都是。

    聂小雨会把所有公共区域，无偿主动打扫干净。

    虽然这没什么用，下一组又会弄脏。

    华厂长看在眼里，真的是模范员工啊。

    如果给聂小雨一套清洁工具，聂小雨会鸡血地，把每日公厕也打扫了吧

    聂小雨拿了很多很多小红花，每周评比，都是先进。

    她高兴地，接受老板的嘉奖，接受同事们的掌声。

    世间总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

    聂小雨一直相信，勤奋节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她一直是最勤奋的，是不是她份内的活，她都干。

    聂小雨的桌子上，放着一袋花生，敞开了开口拿。

    任何人见了，都可以随手抓一把，吃到满嘴香。

    于是聂小雨更受欢迎，大家都喜欢她这个开心果。

    聂小雨一直在等待，她相信这一天总会来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和聂小雨期望的，一模一样。

    世间总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

    华厂长找到了她，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最终开口说。

    “七组的芬姐要回老家了，家里嫂子生孩子，要带孩子”。

    “于是就空出了一个组长位”。

    “你来厂里的时间，是最短的。年纪也最小”。

    “本来你资质还欠缺的”。

    “但厂长看好你，你很有潜力。破格提拔你，重点培养对象”。

    “升小组长了以后，工资+50元”。

    “好好干，哪怕未来升车间主任，都不是梦想呢”

    聂小雨用力地点着头，眼泪一圈圈在眼眶里打转。

    在上海，她感受到了浓浓的温暖。祁连雪山都化开的温暖。

    她太爱魔都了，这个世界是多么地美好。只要你拼命工作，就一定能获取回报。

    她想一辈子当个工人。

    （2022530，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