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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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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触碰之处没有任何的破绽,没有卷边,没有伪装过的痕迹。

    竟然不是□□……

    他的下颌角干干净净。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郁苓没有活下来。

    也是,天哭渊上,郁苓被一剑穿心,气血尽失,又舍身跳下了天哭渊之下,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沐清寒都尚且要丢半条命,更别提郁苓一个刚刚突破筑基境界的修士了。

    而面前的人也绝不可能特意模仿郁苓。

    手下温热真实毫无伪装的触感。

    当时残艳夕阳之下,白衣身影纵身而下。

    点了三年的往生灯,从来没有真正的亮起。

    这些都证明着,郁苓不仅没有转世,甚至有可能,魂飞魄散,永远消逝。

    沐清寒的手不再摸索,他掐着郁苓脖子的手缓缓放松了下来。

    青年白皙的脖颈之上被他的手掐出了青紫色的手印,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他骨节分明又漂亮的手细细抚上自己的脖颈,白与紫青色的对比异常明显,可以看出沐清寒在锢着他脖颈的时候乃是下了狠手。

    气氛一时间寂静的可怕。

    打破沉静的,不是沐清寒,反而是脖子上伤痕累累的青年,他像是受伤一样敛下了眼睛,“原来……师尊这么讨厌我。”

    他的语气微微低落了下去,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再也没了当时在明心法会同沐清寒眉目流转时的娇,他说罢,便收拾了自己呈进来的案,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

    就在沐清寒出声制止的时候,白发修士的手恰到好处的一抖,那手上呈着的案便翻了。上面的碗便摔在了地上,发出极其清脆的一声响。

    汩汩的冒着热气的药汁自他的胸口流落到了地上,将洁白无瑕的道袍尽数染脏。

    药汁洒落的同时,一股并不浓烈,但对于修士来说却十分明显的血腥味也散发了出来。

    而且,那药汁不是从别处散发出来的,是从……洒落的药汤之中散发出来的。

    沐清寒的目光中终于带上了惊愕,他将目光落在白发修士的身上。

    “你呈来的是何物……?”

    沐清寒问道。

    “师尊问的是……这药吗?”

    郁苓抬起眼睛,淡灰的瞳底唯独倒映着沐清寒一个人的倒影,“这是我为师尊熬制的药。”

    他注视着沐清寒的眼睛,一刻都不曾移开视线。

    “还请师尊恕罪,弟子是听闻师尊近几年来身体不佳,才去请教了医圣,听医圣说……师尊的旧伤未愈,如果想要医治,最好要以血为引,便……”

    郁苓说完,露出个有些委屈的神情,尾音轻的像毛绒绒的尾巴在心头浅浅的搔过一下,“很疼,师尊。”

    事实上,并非如此。

    郁苓已经厌恶极了这些人了。

    他们曾经百般算计他的血,他的心,有多么的机关算尽,便让郁苓多么的憎恶至极。

    他的师尊曾经用他的血做药。

    他的师尊,他的师尊……他这辈子,都不会为沐清寒再贡献一点一滴的血,哪怕死后,也要将血流尽尽染黄土,他不会在为他们奉出毫分了。

    药膳里的血是施群的。

    郁苓敛下眸子,漫不经心的想。

    这一切都是施群自愿献上来的。

    与他无关。

    “胡闹。”沐清寒蹙起了眉头,“本尊什么时候需要弟子做这种事……”

    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一个相似的影子在沐清寒的脑海里闪过,似乎在很久之前,也有人为他做过类似的事情,被他严声训斥之后便再也不做了,从此后,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掺杂了畏惧。

    太像了。

    太像了。

    这种过分的相像甚至让沐清寒不安,短短的几天之内,他已经想到郁苓无数次了。

    那种情绪本来是隐匿于黑暗中的恶兽,可是在收青年为徒之后,便变成了咆哮着的猛兽。可是不行,世间的所有东西,都合该在他的掌控之中,也包括情绪,所有的情绪。

    “够了。”

    沐清寒转过身,只留给郁苓一个无比清寒冷寥的背影,“本尊不需要你做这些事情,既然拜入本尊门下了,要做的便只有认真修炼,这些歪门邪道,本尊日后再也不愿看到。”

    “莫知。”

    沐清寒略带冷寒的唤他的名字,道:“听明白了吗?”

    沐清寒的话说完好久,才听到青年委屈无比的声音,“是,师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青年在收拾地上的残局,那浓烈的血腥味似乎还在鼻息之间挥之不去,血腥味本身就是极其有冲击力的,对于修士来说,是刻入骨髓的味道。

    他们的剑锋之上,曾不知多少次沾过这血,更不知有多少次……被他人的剑锋所伤,流出鲜红的血。疼,没有人可以说不疼。只是青云大道无比拥挤,想要直上青云,只能忍去这些疼痛。

    可他新收的这位徒弟。

    不过是个看起来刚刚及冠未久的少年。

    只是为了他。

    “等等。”

    沐清寒终是叹了口气,他的话音和房间内的狼藉撞在了一起,将原本的洁白也拉下了神坛,“过来,让本尊看看你的伤口。”

    ……

    所谓的伤口,自然不止有割伤,还有烫伤。

    修士的身躯原也不是铁打的,更遑论郁苓的肌肤本就娇弱无比,只是在上面稍稍一用力都能留下个印子。

    而烫伤更是夸张,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如同落雪白梅,在可怖之余,还有种让人想要怜惜以及破坏的欲望。

    沐清寒的手不过刚刚碰上郁苓的手臂,他便蹙起了眉,“师尊,疼。”

    “莫惊,为师为你上药。”

    沐清寒自己没意识到,他说话时竟然带了几分下意识的安抚。

    这是以前郁苓活着时从未听到过的语气。

    他先是愣了下,随即低下头,唇角露出薄凉又讽的笑。

    却说沐清寒。

    他自袖怀中拿出玉白色的瓷瓶,将其中的粉末洒落在郁苓伤口上。

    此药是上好的灵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云水宗上下,只有宗主和望尘仙尊这里有两瓶,本是用于致命伤,却被沐清寒用到了…新收的小徒弟身上。

    药刚刚敷在伤口上,那点本就不严重的伤痛便都消散无踪了。

    郁苓勾了下唇,语气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贬损的道:“师尊的灵药好生厉害。”

    沐清寒未说话。

    郁苓却再度抬起了眸,他的手缓缓抬起来,最后竟放在了自己的道袍交领之上,“师尊,弟子的心口上也有伤,不知可否请师尊为弟子上药?”

    他此刻的一张容貌本是普通至极,偏偏眉目之中独有种流转的风情,眼睛干净又明澈,三分情人般暧昧,又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守着师徒界限。

    没有人能拒绝郁苓这样的眼神。

    ……

    二人到底是师徒。

    哪怕只是上药,但是在沐清寒的一阵沉默之后,郁苓还是笑了,他不无体贴的道:“师尊放心,莫知没有别的意思,如若师尊担心的话,大可以将眼睛闭上。”

    沐清寒神色正常也便罢了。

    可是他的一阵诡异的沉默,才更让郁苓笃定,自己走的棋是对的。

    沐清寒也确实如约闭上了眼睛,恪守礼数,不愿有任何逾越礼数,过界行为的模样。

    他是师。

    他是徒。

    可是,自己的徒弟却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

    如若能看见也就罢了,偏偏是看不见,望尘仙尊本就五识俱佳,足够将一切的声响都收入耳中。

    弟子解去外袍,里衣,似乎是触碰到了疼痛的地方,发出了一半又忍耐下去的痛呼。

    最后是他轻声的唤:“师尊,好了。”

    沐清寒嗯了声,伸出了手。

    他修行多年以来,经历了许多刀光剑影,生死一瞬,可是没有一刻让沐清寒觉得,自己的理智竟然如此的不清醒,如此的……

    触碰到那过度柔软肌肤的时候,沐清寒便僵住了。

    比起他的无措,郁苓却是显得要从容的多,如果沐清寒睁着眼睛,也就会发现郁苓的面上全然没有刚刚的半分孺慕,恰恰相反,他的神色是冷的,冷的像是与此间此地无关,像是一个旁观者。

    冷冷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望尘仙尊竟然露出了罕见的笨拙模样,手足无措的将药粉洒在手心,再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上来。

    望尘仙尊的手是冰的。

    可郁苓的肌肤却是热的,两种温度的碰撞,像是一种微妙的交融,亦或者是彼此的缠绕。

    沐清寒闭着眼睛,目不能视。

    因为看不见,他只能摸索着给郁苓上药,从来运筹帷幄的上位者变成了眼不能及的盲人,也便露出了罕有的狼狈,动作毫无章法道理。

    直到——

    在触碰到一处的时候。

    热意从指尖迅速攀爬上那冷心仙君的耳根,沐清寒僵着身体,没再动作,任由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剧烈的嗡鸣了一声。

    然后彻底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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