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喜婆’既然将这场闹剧称为大婚,那么按照民间的风俗,大婚的最后一步,自然就是洞房。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婆’的恶趣味,到底是真的两个人洞房还是只是走个程序。
但是哪怕再感到荒诞,谁也不会为了郁苓去吃罪实力深不可测的‘喜婆’,再如何惊愕和诧异,也只能看着喜轿一路抬到了街巷的尽头。
抬入了街巷尽头的庭院之中。
而坐在喜轿当中的郁苓,无疑是其中最难受的一个。
他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了,身体内摇曳生长的东西让他只想黏在另一个什么人的身上,难受的让他恨不得跪下来去求。
但是他得不到。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个让他很舒服的气息就在他的身边,但是当他每次想要触碰的时候,都会被坐在身边的人冷冷的推开。
他笑着摸他的头:“乖,宝贝,等一会儿就好了。”
郁苓似乎是听清了,也似乎没有,难受的哼哼唧唧,被折磨的跪到男人的脚边,去拼命的蹭着他。
男人也对他这种状态很满意一般,懒洋洋的用手指刮着他的脸颊。
如果郁苓还清醒着,就会意识到应聿的脸上丝毫没有刚才半分在人前的柔情,恰恰相反,他脸上挂着的满是随意又轻佻的笑,看着郁苓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宠物。
他看着郁苓一次又一次的粘上来,却唯独不愿意为郁苓纾解,似乎只是单纯享受郁苓对他全情的依赖一般。
郁苓的脸红的快要爆炸,在应聿始终不远不近的拉扯之下,眼圈终于红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掉出来。
“求……求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抽抽噎噎的。
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有点像是他腿边的一条狗。
应聿的视线终于在郁苓这句话落下的刹那凝聚在了他的身上,郁苓的声音很好听,如今这样将话小声的含着嘴里说,更给人一种特别的诱惑,就像是打破了某种壁垒一般。
就在这时候,折磨终于停留了下来。
……喜轿停了。
郁苓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终于被一直对他若即若离的男人抱在了怀里。
应聿抱着怀里的小猎物,大步走到了房间当中。
其实他并非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自然也有欲望。
他承认在郁苓刚刚那话落下后,他对郁苓动情了。
不过动的并非情,只是欲。
情或许有起码八分的怜爱,但是欲没有。
欲是汹涌而起的海浪,只会将海岸上的东西摧毁成齑粉残骸,狠狠的、一遍又一遍的卷浪而下。
海浪甚至不会管海岸上的东西是否已经痛苦的眉头紧蹙,为了自己的一时之欢,用折磨他来换取乐趣。
“宝贝,跪好。”
与看起来尚且衣冠整齐的应聿不同,郁苓看起来已然是一副无比狼狈的模样,他身上的衣裳半褪,原本羊脂白玉一般的上身此刻已然染了朱樱一样的红。
和他平时衣衫整齐就像是一个干净无暇的夜明珠的样子不一样,他现在满身染着俗世的欲望,同平时大相径庭,有点像……不幸流落青楼楚馆里被糟蹋的大家闺秀。
郁苓`的意识已经完全不清晰了,沦为了身体内某种感觉的奴隶。
他只是下意识的服从,听见应聿的声音之后,便下意识的听从他的话,乖乖的跪在了地上。
比绝色美人更有诱惑力的永远是,如同提线木偶般对你言听计从的角色美人。
应聿的眼眸欲加深邃。
同郁苓的模样不同,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副轻松从刚刚进行的事情中脱身的样子,他站起身,让郁苓跪在了原地,然后他起身,反而坐到了离郁苓最远的床榻之上。
郁苓没有想到应聿离自己那么远,一双漂亮的眼睛顿时泛起了一层雾,满是茫然。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朝着应聿的方向而去,但是却听见应聿严肃又认真的声音,“别动。”
郁苓便听了他的话,不再朝着他的方向而去了,只是巨大的失落和空虚马上涌了上来,让他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
“我教你说一句话。”
应聿道:“你说一遍,我便朝你那边走一步,如何?”
郁苓的意识并不清楚,又哪里能猜测到应聿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好。”
应聿便挑起一边唇角笑了。
他轻声道:“别害怕,我又不会害你。”
“我只要你说。”
应聿的嘴唇一张一阖,对着郁苓道。
“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
“嗯?明白吗?”
郁苓歪了一下头,显然是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有一阵冷风出来,又将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吹了起来,他便凝视着应聿的脸庞,乖乖的点头。
“我爱你……”
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郁苓微微咬了下唇,脑海有一阵的清明,似乎是意识到这三个字并非出于他的本心。
“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
但很快,这种不适便被更加强烈的不适压了下去,郁苓想要摆脱那种不适,就只能依着应聿所说的去做。
而且应聿确实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在郁苓的一声声示爱中,他也如约一步步的朝郁苓走来。
像是救他出泥潭的神。
至少此刻的郁苓是这么认为的。
应聿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郁苓还半跪在地上,他始终仰视着应聿,在应聿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刻,便抬起了头,抱住了应聿。
“我爱你。”
他一双濡湿的眼睛看起来真诚又可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聿也终于抱住了他。
两人皆是齐齐发出一声喟叹。
再度相拥在一起的像是没有了任何的顾虑,红烛燃在深夜无尽的燃烧着,一次又一次的下滴着烛泪。
直至最巅峰。
郁苓的泪水忽然间就流了下来,他看着应聿,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可是没有人爱我,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低低的声音带着无数分对于自己的怀疑,又有几分孩子一样的单纯。
“你爱我吗?”
雪白的手臂缠绕上应聿的脖颈,郁苓将唇都咬出了血痕,却仍旧执着的问着最初的问题。
“你爱我吗?”
每句话换来的不是懒洋洋的轻笑便是更加猛烈的力道,是对他问整个问题的一种惩罚。
可是郁苓还是一直在问。
“你爱我吗?”
“你……”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人觉得烦了,郁苓始终尚未说出口的半句话就这么被冲撞碎了,郁苓头脑一阵嗡鸣,低吟一声抬起头。
泪水也随之滚滚而下,是折颈又濒死的天鹅。
他没有得到回应。
应聿始终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一夜漫长。
……
郁苓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还尚未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然而当他微微一动,身上剧烈的疼反扑上来的时候,他的身体猛然一僵,关于近几日的记忆才铺天盖地的回笼。
新娘……
他进入那个被扭转的阵法之后,便被莫名其妙的当成了新娘,喜婆将他缚在椅子上,给他的脸上上着只有女子才画的红装,穿着与女子一般的嫁裳,又给了那些过路的商人几两银子,让他们将话带到‘外来人’的口中。
郁苓一开始还不知道什么人是‘外来人’,直到见到他们……
师尊……
慕清欢……
想起这两个名字的时候,郁苓心中便一阵一阵的阵痛,他想起来师尊为了救下蓝心秘境的众人而毫无犹豫的放弃他,想起来慕清欢……疑心他勾引应聿,在那么多人面前给了他一巴掌。
若不是应聿。
如果不是应聿,他现在还能活下来吗?
应聿。
又是应聿再一次救了他。
郁苓咬住了唇,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他都记不清了,但他唯独对一个事情有些模糊的印象。
他似乎对应聿说了无数遍的……
我爱你。
郁苓想起这三个字,却是一阵的陌生,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对应聿的感情,或许有感激,有惶恐,有害怕,有喜欢,但是……没有爱。
想到这里,郁苓的心跳不知为何忽然极快速的跳了起来,正当他想起身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暖意。
应聿抱住了他。
“怎么,后悔了?要去找你的那师尊和师弟么?”
应聿说话的语气明明和之前一样玩世不恭,可是不知为何,却让郁苓感到一阵陌生。
“没……”郁苓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甚至不知为何,同应聿这么近的接触让他的身体竟然下意识的战栗了一下。
“哦,那就好。别找你那师尊和师弟了。”应聿的语气轻飘飘的,“宝贝,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在意你,我有一件事情之前没跟你说过,但是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你是银尾狐后代这件事情,你师尊应当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吧,不然怎么会在你还小的时候,便用你的血做他的药引呢?”
“什、什么?”郁苓一时间都觉得自己没听懂这句话。
“还有你那个小师弟。”应聿却一副完全不在意郁苓反应的样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看着是喜欢你,我到觉得未必,他还是爱自己比较多一点呢,不然怎么会在当初他的爱宠失控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你拉上去挡呢?”
应聿说到这里,便用自己温热的手指抚摸过郁苓的眼睛,轻柔的说道:“不然宝贝的眼睛又怎么会变成淡灰色呢?你挚爱的每一个人,都是罪魁祸首啊。”
郁苓被他的手抚过,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你看,这世界上哪里有人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你只有爱我这一条路走,对不对?”
郁苓瞪大了眼睛,他转头,看着应聿。
他的嘴唇像是被什么符咒封住一般,在这样的时候,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崩着的一根弦,似乎在这一个刹那崩到了极限,然后断掉了。
这都是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
应聿是怎么知道的?
应聿说的是真的吗?
应聿有没有可能在欺骗他?
可是……
药引。
眼睛。
应聿说到每一句话,似乎都能同郁苓的记忆完美无缺的契合上。
师尊总给他喝的黑色汤药,是否便与所谓的药引有关。
而眼睛……
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之上,郁苓终于想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眼睛,根本不是灰色的。
而是深邃又单纯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