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郁苓做梦都没有想到，踏入秘境之后，竟然要面对这样的场景。
师尊说秘境后可能会是银尾狐先祖为他篡改后的场景。
他有想象到进入秘境之后可能会面对危机，可能在生死的路口摇摆。但是一想到只有他进来之后，众人才有一丝能够重启蓝心秘境的可能，便只能强迫自己面对这一切。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成为所谓的‘新娘’，而那个即将进入喜轿的人，是他尊崇无比的师尊。
银尾狐先祖说，这是他专心为他策划的，独属于他的‘礼物’。
可这算什么礼物？
他总觉得银尾狐先祖在策划着什么事情一样。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他觉得面前这一切都混乱极了，他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他的双手被缚着，亦不能行动，只能说一些无谓的话。
他出声唤师尊。
并非想要邀请师尊进来的意思。
他想要师尊走。
走的越远越好。
可是银尾狐先祖就在外面，他不能开口。
轿宇内安静的可怕，于是最不安静的便只剩下了郁苓的心跳声和师尊的脚步声。
师尊的脚步声一向很轻，踏雪无痕，可不知是不是郁苓的心理作用，师尊再如何轻的脚步声，听在他的耳朵里，也似乎被放重放慢了十倍。
郁苓听到他走路间衣料的摩挲声，想着师尊穿着的一定也如往常一般，胜雪白衣，两袖清风，无挂无碍。
而他穿着的，却是一件女式的新娘裙裳，甚至脸上……
心下的思绪随着脚步声越发混乱。
直至脚步声彻底消失，郁苓低下头，看见了师尊雪白的衣袂。
“郁苓。”
师尊的声音凉如霜雪，像是审问犯人。
“你进入秘境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话郁苓也想问自己。
他咬着唇，想说什么话，却没有说出来。
一阵诡异的沉默。
接着眼前忽然亮起天光。
是沐清寒，他用那双从未沾过尘世的手，挑起了郁苓的盖头，他敛目看着手同盖头交织的部分，纯洁的白和风情的红交织在一起，诡异又无端风月。
红盖头逶迤落于地下。
郁苓也抬起了头，仰望着师尊。
“……师尊。”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唇动了两下，最后也还是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嗯。”沐清寒冷冷的应了一声，目光在触及到他脸上的红妆之时微微拧起了眉，却也并未多说，而是冷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知，自从踏入这方秘境之后，我们所有人的修为都在退散。”
他知道郁苓的心思不坏，修为和手段也绝对难以做到这一幕，但是银尾狐先祖的面世，也绝对同面前的郁苓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一切不在郁苓的预料当中，又何尝在沐清寒的预料当中？
若是三界的人尽数被困于此处，外面的修士不知情由，又是否会掀起一场风波？
郁苓没想到一见到师尊，面对的便是师尊的质问，他噎了噎，眼底的泪意也在这怔愣中逐渐消弭，最后他身子一软，跪在了轿子之上。
“师尊，我……我真的不清楚，我下秘境时，本来是真的想帮助诸位的，可是我下来之后，便被银尾狐先祖强行的换上这一身衣服了，这一切，根本不是我们想象当中的那样…银尾狐先祖究竟在策划着什么…我、我一点都不清楚……”
在沐清寒的注视中，郁苓缓缓的抬起眸子，眼带着盈盈的泪光。
他只盼师尊能信他。
喜轿再次被抬了起来，轿身也随着抬轿侍卫的走动而产生了些许的颠簸。
郁苓正想再对师尊解释些什么，忽然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声。
这喧闹声就像是什么人将石块投入大海当中一样，喧闹的声音宛如被激起的千层浪花。
郁苓萌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喜轿竟然停了。
“请新郎新娘下轿……”
‘喜婆’尖锐的声音落下，下一秒，它笑盈盈的脸便掀起了车帘，看着郁苓的目光有着诡异的让人害怕的慈爱，一如上次它还是一朵妖花呼唤郁苓时的那样，“乖孩子，该下轿了。”
郁苓微微一怔，事实上，银尾狐先祖从来没有真正的对他做过什么。
给他换上一身喜服之后，甚至是它亲手为他挽的发。
它当时看着镜中的他，像是通过镜子看到了什么人一样，喃喃感叹了一句就像是诅咒般的话。
‘太漂亮的妖，是不会有人爱的啊。’
而这慈爱的声音却又像是不知道戳到了其他修士的什么点，本就沸腾的议论声便又大了起来。
郁苓忽然有些害怕。
他将目光转向师尊，看到的却是师尊对他笃定的一点头，看着仍然一副强大不可摧毁的模样，悬着的心便微微放了下来。
他跟在师尊身后，走出了喜轿。
……
几乎是一下轿，郁苓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慕清欢，还有应聿。
相离有些远，让郁苓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哪怕是之前有过再多的隔阂，如今再见到他们，都有种超脱旁人的亲切感，甚至不禁想要落泪。
郁苓便是这么没有出息的一个人。
不过这种亲切很快在人群中的讨论声中消失无踪了。
因为他终于听清了人群当中到底在讨论什么。
“说的可是真的？”
“银尾狐至于这么没人爱吗？啧啧，这不是绑着人家吗？”
“啧啧，真是有意思，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情绑着我们这么多人，还搞出这样的把戏……”
“我就说妖没有一个好东西吧！！尤其是半妖，就是最卑贱的！”
“确实确实，之前就看他不对劲了，我听说之前有修士给他送东西，都被他拒绝了，切，不就是一个半妖吗？拽什么？”
郁苓脸上的血色在所有人的言语侮辱之间逐渐消失殆尽。
比起他们的言语，更要直观许多的是他们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在万人枕榻上辗转过的妓子一样。
“师尊……”
人群中的各种恶意目光让郁苓咬住了下唇，他身边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是穿着一身白衣的师尊，他便只能朝师尊的方向靠近，试图从师尊那撷取到一丝半点的温暖。
师尊身上平时是无尽的冷。
但或许是看着郁苓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他便难得大发慈悲的在无人看到的袍袖之下，用自己的手轻轻握住了郁苓的。
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郁苓的手指蜷了蜷，既不可思议的同时又生出些许的贪恋。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喜婆’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咯咯的笑了，“看来新郎新娘关系还不错呢！”
它似乎是极为愉悦一般，笑的花枝乱颤，让那张施了过多脂粉的脸看起来仿佛能簌簌往下掉粉一般，“不过我猜呀，应该是新郎没有听我们刚刚的话吧嘻嘻，真是精彩呢”
恐怕在场之人也就只有郁苓和沐清寒听不懂它到底在笑什么，沐清寒冷着脸，“阁下究竟想说什么，还是直言为妙。”
“直言呀？”‘喜婆’听着沐清寒的话，却是笑的更欢了，“那、我可就直说了哦。”
‘喜婆’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将郁苓狠狠的锤进无边的地狱当中。
“您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吧，仙君想要娶媳妇，可得付出点儿代价呢。只要你愿意散去修为，便能抱得美人归，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当然，你若是同我们美人结婚，那之前蓝心秘境的那些人，我可就不管了，毕竟，那时的你，可是我们银尾狐一族的人了，何必管洪水滔天？”
她的话颠三倒四，没有丝毫逻辑，但话中的恶意依旧让人感到无比恶寒。
“当然……如若我们的新娘没有人选择，我会放出被困在蓝心秘境的人。”
“不过，我们新娘就难受了哦”
“毕竟……”
‘喜婆’忽的收了笑，眨眼之间，便到了郁苓的身后，用一个看似亲昵的动作抚摸郁苓的脖子，“不被爱的银尾狐，还有什么必要存在呢？”
这是一个恶劣又无比歹毒的选择题。
左右两条路。
每一条路，舍弃的都是让正常人极难以承受的东西。
但是天平的两端并不公平。
一端是身份地位名声，一边只有郁苓。
相较起来显得轻飘飘，无比廉价的郁苓。
在喜婆的声音落下之后。
郁苓清晰的感觉到，原来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点、一点的松开了他。
他心中也有什么落了下去。
万籁俱寂。
只余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