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衣
又说一会话,苏宜和陈氏笑得开心的时候,齐晏肩上扛着锄头回来了。
陈氏这会见他有些心慌,拉了拉宛娘:“还不喊人?”
宛娘脆生生的叫了句齐阿叔。
齐晏面上多了些笑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出一簇黄色的野花来,倒不稀罕,是乡间最常见的那种,每每春日里开花,据说还有清火的药用价值。
他分出几朵递到宛娘的手中,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然后献宝似的看向苏宜。
宛娘爱美,抬起头让阿娘给她簪到头发里。
陈氏看看手捧野花的齐晏,又看看满面惊喜的苏宜,牙根顿时疼了起来,腻腻歪歪的两个人哪里还需要她的开解,她匆忙给宛娘簪好,半扯着她悄悄离开。
眼见宛娘一连期待的让母亲给自己簪花,苏宜心中便突然多了一道不祥的预感,她赶紧如临大敌的看齐晏,他似若有所思,正垂着头,仔细地挑拣手中的小黄花。
修长白皙的在手指在花瓣间穿梭,细看下去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接着他已经挑出了一小把,抬起眸来看向她,眼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苏宜……
她今日穿的是一套浅紫色的细棉布裙子,袖子上还有碎碎的小花边,宛娘刚刚还说阿婶穿紫色像画里面的仙女一样漂亮……
然紫色和黄色是不搭的。
苏宜也爱美,不想自己头上戴着一把黄花。
她忍不住皱着眉向后退:“不好看……”
话未说完,白神医的叮嘱言犹在耳,她抿着嘴停下脚步,心中默念:不能让他不高兴……不能让他不高兴……
又竭力暗示自己反正就在自己家,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到,如此反复多次,她硬起头皮,闭上眼睛英勇就义!
时间过得很慢,她似乎等了许久,也没有感受到发间有动静,就在她疑惑地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鼻间突然萦绕了一丝淡淡的雪松香气,接着额间多了一抹触感,轻轻柔柔像是飘落其上的一枚羽毛。
她惊讶睁开眼睛,脸颊顿时烧了起来,赶紧推开他,看了看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宛娘走了才放心,水眸盈盈嗔怪地等了齐晏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狡猾?”
齐晏轻笑,伸出手揽着她的腰用力送入自己怀中,伏在她耳边轻轻耳语:“苏宜,我以后大约常常会如此,你……做好准备。”
男人低沉发哑的音色似乎在她心上挠了挠,怪痒的……
用饭时,苏宜想起一事,顺口对他道:“明日我要去镇上一趟。”
齐晏忽地想到陈氏今日看到自己回家的时候略显慌张地神色,他都不用猜,便能想到她对苏宜说了什么?
这是又给苏宜介绍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男人?
“去哪里?”
苏宜以为他是又怕自己回来晚了,便道:“去平安堂,你放心,我会早些回来。”
“只是去平安堂?”齐晏勾唇笑了笑,舌尖无意识舔了下腮帮子。
“嗯?”苏宜疑惑,忽而明白过来,撂下筷子:“你想什么呢,当然只是去平安堂!”
她想了想,不想什么事情都瞒着他,便道:“实话同你说,今日宛娘她阿娘来确实是对我说了有一户人家的儿子愿意送出来入赘,但我不是不需要了嘛……”
她顿了顿,瞪着他改口道:“是暂时不需要!但是佟家妹妹也是需要找赘婿的,我今日和宛娘她阿娘说好了,让佟家妹妹相看一番……”
齐晏亦放下碗筷,胳膊支在桌子上,托腮仔细端详着她,眼神晦涩不明,良久:“以往我竟从未发现……”
苏宜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未发现什么?”
“未发现你还挺会精打细算的!”
苏宜……
翌日,苏宜到了平安堂,这件事情对着佟小娘子一个小姑娘说有些不合适,她便对佟夫人说了此事。
眼下愿意入赘的小郎是稀缺资源,佟夫人自然感谢无比,拉着苏宜说了好些话。
过后,她又去看自己那天救的那个人,却被白神医告知那个人醒了之后已经走了,临走之前对白神医道,一定会把苏宜垫付的医药费还给她。
苏宜没放在心上,人能醒来就已经很好了。
回到家后,昨日盛放着那一簇黄花的罐子已经换成了另一种紫色的野花,她抱起来嗅了嗅,倒是独有一股异香。
她抱着罐子出门换水,再抬头,齐晏倚在门框前,手中还握着一卷书,看样子出来的急,没来得及放下。
苏宜近来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鼓起嘴来:“看我做什么?”
齐晏打量着她开口,意味不明:“你今日倒是穿的挺好看的?”
苏宜看看自己,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大红色裙子,是她自己买了布料亲手为自己做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上次见陈常的时候也是穿的这种颜色裙子,她以为他又要老生长谈,无奈道:
“都与你解释过了,我今日是真的有事,倘若你不放心,下次去镇上你跟着一起!”
怨夫!
齐晏心知她会错了意,倒也没有解释,又道:“这个颜色美则美矣,只是太过招摇,你以后莫要穿出去了,便在家中穿给我一人看。”
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苏宜一直认为打扮的美丽是为了愉悦自己,凭什么要单穿给他一个人看?
苏宜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她实在是看不懂他了,压下心中愤怒的一段话,她讽刺道:“想得美!”
说罢,一把抄起罐子往自己屋走,“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第二日齐晏去地里前先敲了敲她的窗户,告诉她天气暖和后,他就要播种了,中午就不回来了,让她到中午的时候给自己送饭。
苏宜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便答应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事,赶忙换衣服去给他送饭,换衣服的时候忍不住想起来昨天他的说的话,反骨一上来,又穿了自己昨日的那件红衣服。
一路上穿越半个村,路上还有人对她打招呼,春日里正是播种的季节,田间埋头干活的有不少人,她走到自家地头,里面除了齐晏还有几个眼熟一些韩家庄的村民。
他们挥着锄头示范,似乎正在教齐晏如何播种?
而齐晏正认真的看着,目光温和,嘴角噙着笑意,笑容真挚而赤诚。
苏宜在田垄外头驻足,阳光照的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看,依稀想起他上次笑的这么开心的时候还是他们大婚之时。
还没有等她感慨完,突然旁边不知道谁家地里面冲出来一头牛,正对着她凶猛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苏宜脑袋有那么一刻的空白,突然想起少年时不知道从哪本书里面看到过有斗牛为乐的故事,便是拿红布在牛面前挥舞,牛似乎对红色有强烈的攻击性。
想到这里,她看向自己今天特地穿的红衣服,脸色一白,提起裙子撒腿就跑!
那只凶猛健壮的牛便直接对她顶了过来,仿佛只是一瞬间,她余光看到齐晏注意到了这一幕,足尖轻点,飞掠而来,一掌拍到那只牛的头顶上。
趁着那只牛被拍得晕晕乎乎的劲头上,他连忙扶住苏宜:“可有没有事?”
苏宜冷静下来,只觉得左脚有钻心的痛,痛的她浑身忙冷汗:“疼——”
“方才跑的太快,似乎崴到脚了,嘶——”她鼻尖渗出冷汗,脸色白的可怕整个人借力靠在他的胸前。
齐晏皱着眉弯腰将她横抱而起:“先回家。”
这般情况,似乎也只能这个样子,苏宜点点头,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过一会好像没那么痛了,痛意减弱,她的脑子便越来越清晰,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她今日本不想穿红色的衣服,若不是他昨日的一番话,她今天才不会故意穿这件衣服。
可是从前才长安的时候,她的衣服奢靡华贵,总比现在的村妇打扮好看多了,也没见他有多惊艳?怎么昨日跟换一个人似的突然就开始称赞起自己穿红色好看了。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故意的。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整个人气的不行,最后气的连脚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回到家中,齐晏将她放到床上,轻轻的帮她脱下鞋袜,雪白的足上只足踝处一片红肿,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她的肤色太过白皙,显得颇为触目惊心。
他的心跟着揪了起来,伸出手在红肿的地方按了按。
还好,只是肿了,没有伤到骨头。
苏宜吃痛,扯着他的衣服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眼角疼的渗出眼泪来。
她瓮声瓮气的埋怨:“你就是故意的!”
“什么?”齐晏轻手轻脚的放开她,转头在房间找药酒。
还不承认!苏宜又几乎把脚上的疼给忘了,放大了声音:“你就故意言语激我让我穿红衣服,牛会对红色有敌意,才害得我被牛追赶,丢了这么大的脸。”
合着这么生气不是因为脚疼,而是因为丢人了。
齐晏翻出药酒,叹了一口气:“牛并不会对红色有敌意,但会对在它眼前晃了晃去的东西有敌意,若是你方才不跑,它也并不会冲撞你。”
苏宜立时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更觉丢脸,抱胸扭过头去不看他。
齐晏做在床前,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散下来的发丝拂到耳后:“不过此事却是我的不是。”
他无奈解释:“这几日来常有人问我你我二人是否是真的和离了,我不堪其扰,才想到让你穿的好看一些去给我送饭,破除流言。”
苏宜愣了愣,想到自己今日丢人丢了大发,还是很生气,撅着唇推了他一把:“你的手刚刚摸我的脚了,不能碰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