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愧疚
见天色暗了下来,估计过会可能会下雨,苏宜忙不迭将宛娘送回家。
陈氏还以为宛娘是去了韩秀才家,听了前因后果,不由啐了兰氏一句,多大年纪了,连个孩子都欺负!
她和苏宜已经相熟了,只笑着送她离开。
等到苏宜走了,陈氏便问女儿:“今天在你阿婶家玩的怎么样?都学了些什么?”
宛娘咬唇,说了说都学了些什么,最后歪了歪脑袋才道:“可阿叔和阿婶吵架了。”
陈氏一听来了兴趣,忙让宛娘仔细说说。
宛娘一边回忆,一边给阿娘讲今日在齐家经历了什么。
从阿婶给阿叔饴糖,但是阿叔不吃又送给了自己,然后顺带评论一下,阿叔都那么大年纪了,阿婶还要给他糖吃…
接着就是阿婶说阿叔凶巴巴的,阿叔生气了,说阿婶胡说,最后两个人说着说着都生气了……
说到后面,她又想到阿婶说阿叔有脑疾……哎,阿叔真可怜,不仅有腿疾还有脑疾!
陈氏听后乐的不可开支,直拍大腿,同自家男人韩良平对视一眼,她是经历过的,哪里会看不出其中的奥妙,暗想:
这齐家夫妻两个哪里是吵架了,分明是在打情骂俏才对,夫妻之间的情趣而已。
那厢,送了宛娘回家的苏宜丝毫没有觉得二人是在打情骂俏的意思,夜幕降临,这场雨还是没有降下来,等到她回到家,厨房里已经点了灯,齐晏正在做饭。
他做的是两个人的份,苏宜定睛看了一会,想不透他的意思。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齐晏两个人的饭食都端了出来,两碗饭,两双筷子,但苏宜偏生不想顺着他的这个台阶下。
他想吵架便吵,他想和好就和好?
自己又不是先贤圣人,做不到如此大度。
她佯装没有看到这一幕,目不斜视在面前走过,然后到了厨房,自己开始煮饭。
她故意让锅碗瓢盆发出声音,这充满着烟火气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院子,任谁听到都得夸上一句这家娘子贤惠。
她有些后悔把宛娘送回去了,就应该将宛娘留下来和自己一起用饭。
此刻她虽然没有看齐晏,但可以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想必会很好看……
厨房的油烟气味飘入院中,让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顿时充满了温馨的意味,若是从前,齐晏会觉得倒像是一个家。
但此时他只觉世界纷纷扰扰!
苏宜故意不看他,他便正大光明的看着她,美艳的年轻小娘子眼角眉梢都是雀跃,她精致的五官被火光点燃,光彩熠熠。
他看着她,只觉二人中间隔了一层虚无缥缈却又怎么也打不破的屏障,良久,他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须臾,苏宜听到院中传来一声“砰”的用力放下筷子的声音,再看去,桌前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衣着空空荡荡的剩饭菜。
他向来一丝不苟,容不得半分杂乱,此时却忘记了收拾,可见心中起伏。
苏宜嗤笑一声,吐出一口郁气。
经历了今日的事情,他想明白了,又不是在皇宫大院,她又何必在拘束着自己,以后再也不忍他了!
到了夜里,苏宜径自坐在镜子前擦完香膏,齐晏已经躺在了床上,她不以为意,然后毫不客气地大剌剌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历来没有妻子从丈夫的身体上跨过去的事情,齐晏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苏宜亦毫不客气地迎上去,扯了扯嘴角——一个挑衅的笑!
就在她已经做好了吵架的准备的时候,谁知齐晏已经闭上了眼睛,完全没有按照她的猜想。
她从他的身上跨过去都属于不尊重了,他应该勃然大怒才对,又怎会无动于衷?
那下午究竟为何生气?
苏宜忍不住默默腹诽:有病!
她重重一声躺回了床上,抱着被子往里挪。
一夜同床异梦!
苏宜晚上没有睡好,等天擦亮的时候才堪堪睡着,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床上的另一个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厨房里还有他已经做好的饭食,还残留着热意,她毫不客气用了早饭,左右齐晏又不在,不吃白不吃。
这些时日来,齐晏的厨艺已经有很大的进步,做的吃食已经没有那么难吃了。
她现在有点搞不明白了,齐晏现在的行为明显就是在向自己服软,可她不明白他为何要与自己服软,若是服软,在长安吵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服软?
这个人太难捉摸!
她算着时辰,还没有到中午的时候便赶紧去给齐晏送饭。
不是因为她想下他的台阶,而是若不给他送饭他还要回家来吃饭,一来一回多费时间,还怎么干活……
坦白,她就是想让他多干活!
齐晏没有想到昨夜还拿他当仇人的苏宜现在会给自己送饭,他不动声色的带来的干粮藏了起来。
虽然两人各不说话,但多年夫妻还是有默契的,彼此对了一个眼神,齐晏接过食盒开始吃饭。
苏宜这次没有将饭带过来吃,只百无聊赖的等着他吃饭,看到地上几块石头堆成了碗状,上面还盖了一块石头充做是盖。
她好奇的低下身去将“盖”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她飞速的将石头又盖了回去,然后再次将其打开,没有任何变化。
里面装了两只活碰乱跳的青色大蛐蛐,品相丝毫不比她昨日捉的差……显然捉它们的人费了心。
是谁说玩物丧志来着的?
她看向齐晏,指着那堆石头直言无隐:“这是什么?”
齐晏依旧面无表情,沉沉的眸色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片刻,他开口道:“给你的,去玩吧!”
这个台阶找的明显要比做饭什么用心!
苏宜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昨日已经斗了蛐蛐,今天的蛐蛐对她来说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与之相比,她更想知道齐晏为何对自己态度大变的原因。
若是在长安,吵架便吵架了,下次见面估计都要好长时间,假装没有发生就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台阶下。
诚然,她也不需要就是了。
苏宜一阵沉默,她认真想了想齐晏发生变化的原因:
愧疚!
她被他连累才被流放到黔州,从锦衣玉食到出粗茶淡饭,没有了荣华富贵,可能在这下半辈子都要呆在这个穷乡僻壤了。
这个答案让她有些气馁,她是希望两个人能够像寻常夫妻一般和睦相处,但并不代表原因可以是愧疚。
她轻叹一声:“你不必愧疚!”
齐晏抬起眸来:“嗯?”
苏宜:“你不必对我愧疚,我既受得起身为太子妃的荣耀,便也能承的住今朝落魄,所以你不必对我愧疚。”
她从来没有觉得是齐晏连累了自己,她嫁给了他,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太子妃,得到了无上的权势和地位,得到了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好处,自然也要承受这个身份所带来的风险。
说到底,同齐晏的关系不大。
齐晏凝眉,呼吸下意识重了几分,眼神流露出不可思议来,最终颓然闭目。
他欠她的何止这些,若没有他,她现在便是与心上人琴瑟和鸣,又或许已有了一二子嗣,总之,不会如现在这般随自己跋山涉水来这苦寒之地。
两相无言!
二人在这怪异的氛围中再次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