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蛐蛐
（开口说一下，上一章的开头内昨天被抽去了将近一千字，先已修好，大家可自行观看）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夜空中挂起一轮弯弯的月牙，朦胧的光芒浅浅落入房间之中，房间中燃起了烛火，火光旁，二人相对而坐凑在一处正在……数钱。
须臾，苏宜脸上的笑容微凝，作为国朝前太子的齐晏目前的全部身家只有三十二两碎银外加六十七个铜板。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虽然暂时够二人嚼用，但苏宜还是为两个人未来的日子感到担忧。
然而齐晏丝毫没有露出烦忧之意，反倒是眉目舒展，看上去心情不错，数完钱后，他将她那一推碎银加铜板推到苏宜身前。
苏宜的目光落到他的指尖，这双手原本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应是该持笔指点江山才是，现在却因整日做农活布满了星星点点的伤痕。
可他似乎从不在意，她记得长安城中的跛足太子阴鸷、冷漠，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鲜活气，现在的庶人齐晏似乎已经开始重新恢复生气，她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比从前要开心上许多……
只是却付出了极昂贵的代价，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宜莫名想起来那封信，眼神暗淡下来。
等再次回过神来身前已经多了一堆钱，她作势将钱拢进怀中，唇角露出一个浅笑，毫不客气道：“你下次若是想要买什么东西可要告诉我。”
齐晏颔首，眼神落到二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上面，他的更大些，仿佛只要前进一步便能将她完全笼罩。
他虽没有笑，但苏宜还是在他眼角看到一丝没有掩饰的雀跃来，她咬了咬唇，笑意也跟着深了深。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转眼从初秋已经步入了深秋。
秋风萧瑟，自从上次齐晏与雷猎户一起卖了猎物之后，两个人便时常一同进山行猎，短短两个月，苏宜的钱匣子从三十二两攒到了四十两。
长日打猎，齐晏便不由忽视了原本的正事，圣人让他种田，但他的荒地到现在也还没有开垦完，等入了冬，天气一冷土地便会被冻住，再开荒便更加困难了。
齐晏决定加快开荒的进程，再入冬之前完成，时间便不由紧张起来，于是他中午的时候也不再回家吃饭。
中午苏宜去田间给他送饭。
看到偌大一块荒地，一半已经开垦好了，平平整整，另一小半坑坑洼洼，荒草丛生，随处可见碎石排布，她家的地！
一个穿着短褐的男人不间断地挥舞着锄头。
秋日里略带些冷意的残阳披在了他的身上，姿势大开大合，看起来矫健又威风，不像是在耕田，反倒是像习武，苏宜不免多看两眼，差点忘了他还有腿疾。
她挥挥手招呼齐晏过来吃饭，两碗米饭，一盘青菜炒鸡蛋，另一盘是炙羊肉，荤素搭配，颜色也很漂亮。
短短两个月，她的厨艺进步的十分明显，她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若是在长安，说不定还能露上两手在圣人跟前尽尽孝……
两碗饭，一看就知道还有苏宜的那一份，齐晏搬了两块石头，二人相对而坐。
苏宜是第一次来这里，有些新鲜，不由左右环视，看到路边有了一个石头堆，好奇问道：“那是做什么？”
齐晏从怀中掏出块干净的素帕子，将自己那块石头擦了又擦：“是收集的石头，等收集够了便拉到家中做围墙。”
她家的院墙是篱笆，一推就倒，而隔壁韩家的院墙则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看起来便坚不可摧，她羡慕了好久。
苏宜心满意足的点头，回头看着他的动作，忍了忍没有说话，故意直接坐到自己那块石头上面。
齐晏的目光便紧跟着她，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苏宜暗笑，她知道他喜洁，当他看到自己大剌剌的坐到没有擦过的石头上面心里头定然不自在。
谁让他不给自己擦的，她就是矫情，想膈应膈应他。
这场小小的交锋暗暗开始，齐晏默默吞了口青菜，强迫自己忽略她屁股下面那块还没有来的擦的石头，又听到苏宜问道：“那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收集好去砌墙？”
他又咽一口青菜，随意道：“约莫两年。”
对面苏宜倒吸一口气：“两年？”
眼下朝中局势复杂，她都不知道齐晏能不能活过两年？
她沉下脸，顿觉失望，胡乱扒了几口饭便没有了胃口，便起了身。
脚下忽然踢到几块石头，她想了想，弯下腰开始捡石头。
齐晏好不容易看到她离了那块没擦过的石头，心里头舒服些许，又看到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妻子又开始扑哧扑哧的开始捡石头。
地上荒草丛生，她纤细的身子穿梭其中，还挺有干劲，就是这样一个娇弱的小娘子做这种累活怪可怜的。
他径直收拾好碗筷放入食盒之中，对不远处干活卖力的苏宜道：“苏宜，走了。”
沉迷捡石头无法自拔的苏宜抬起头，看看天色，才中午，太阳就在正头顶，回哪门子的家，她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齐晏垂眸，轻咳一声，面无表情的解释：“累了，回家小憩一会。”
苏宜深吸一口气，暗骂这个身高八尺余的男人娇气，却又忍不住笑了。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准备离开：“行吧。”
话音未落，眼前一抹小小的青色飞速跳跃了一下，她停下脚步，喊道：“齐晏，有蛐蛐！”
蛐蛐？齐晏立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果然，他随即看到自己的妻子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她，眸中盛满期待：“你帮我捉住它好吗？”
本朝盛行斗蛐蛐，五陵少年王公贵族借皆以其为风尚。
苏宜的继母是个面甜心苦的，素来看她这个嫡长女不顺眼，在她小时候便指使家中小厮带着小娘子斗蛐蛐赌色子。
她小时候还觉得继母对自己不错，渐渐长大了才发现这是捧杀，心惊肉跳！
在这黔州长日无聊，也只能自己寻些玩意自娱自乐。
一盏茶后，苏宜心满意足地用帕子包着只麻头青翅大蛐蛐跟齐晏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惜找半天只找到一只好的，只能先带回家养着，看看明天能不能再找上一只。
韩家村的村头有一个长了几百年大榕树，村中人信奉这株榕树是生了灵的，便集资在榕树旁打了一口井，竟是口稀罕的甜水井，由此，村中大多都吃这口甜水井里面的水。
井边围了一圈半大的毛头小子，两人从旁经过，听到这群小子刚好就是在斗蛐蛐。
苏宜的步子沉了下来，驻足不前。
她摸了摸身上，出门急，忘记带钱了，便笑咪咪看齐晏：“你身上有银钱吗？”
齐晏的眉头立刻拧住，多大年纪了，还去找小孩子斗蛐蛐，但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他黑着脸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几块铜板在掌心。
苏宜佯装没有看到他的臭脸，双手做碗状接了钱，对他许诺：“今天赢的钱都给你！”
她眼睛弯起来，两颊小窝若隐若现，仰头看着他，颇有几分从前当太子妃时的自信和意气高昂。
就……还挺好看的。
齐晏扯了扯嘴角，眼中不自觉有了笑意，又飞速的敛去。
“玩物丧志！”
说罢，便撩起袖子转身离开。
苏宜不以为意，暗想他倒是不玩物丧志，现在还不是浑身上下穷的只剩几个铜板。
齐晏走了几步，想到还有事情没有提醒她，回头一看，苏宜已经掏出帕子遮住了脸。
算她还清醒，还记得挡起脸来同小孩斗蛐蛐，倒是不用他提醒。
过了半个时辰，苏宜带着自己赢得两块糖离开的孩子堆。
小孩子家家的没钱，只能用些饴糖做赌资，聊胜于无吧！
回家的路上途径韩秀才家，紧闭的门户“砰”的一声打开，声音极大，路上的苏宜忽然被吓了一跳，往里一看，里面有一个身形极胖的妇人还有一个小孩。
妇人骂骂咧咧：“小小年纪天天往别人家跑，丫头片子认个什么字，以后别来我家，再来把你扔出去。”
苏宜认出那妇人是韩秀才的娘子兰氏，陈氏和她提过一嘴，说韩秀才多好的一个人，偏偏娶了一个不讲理的婆娘。
据陈氏所说，这个兰氏是村里面出了名的凶婆娘，仅次于韩婆子的那种。
她注意到兰氏口中丫头片子几个字，心中有了猜测，便走慢了些，等到宛娘捂着眼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