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行猎
石头爆裂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轰的一声吓到了苏宜。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看到方才还心情不错的齐晏忽然像变了一个人,神情阴鸷,变脸比变天还快!
她强压下怒意,方才抚着胸口回到家里头。
瘫倒的韩婆子已经被被韩老汉拖走了,眼不见心为净,齐晏强压下心中不快,他总不能真的同一个老妇计较。
他进了家门,正欲关门,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宋小郎凑了上来:“齐大哥真是好俊的功夫。”
统不过只一个动作,从哪里看出来俊的…
齐晏面无表情的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准备把门关上。
宋小郎仿佛没看出来他的疏远,继续笑道:“不知小弟能不能和齐大哥切磋一下拳脚功夫?”
脚这个字似乎更加刺激到了齐晏,他毫不客气的一把关上大门:“不能!”
苏宜在院子听了个正着,道:“好歹是客人,你不能别那么凶?”
齐晏睨她一眼,置若罔闻,抬起脚便往屋中走去。
苏宜想不明白他抽的哪门子的风,眼睛便忍不住瞪他的背影。
纵然他步伐放得极慢,但仍然掩饰不了他的走路姿势是怪异的,苏宜脑中丝有什么一闪而过,想起来他方才踢石头的时候用的便是那一条有疾的腿。
“等一下!”
齐晏回头,眼中流出疑惑的神情。
苏宜皱了皱眉,倒底还是没有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你的腿没事吧?”
听此,齐晏眉峰一拧,锐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就那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苏宜知道他最不喜欢旁人提他的腿,她被这种不悦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心中不禁骂他不知好歹,自己以后再也不关心他了!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若是受伤了到头来还不是要我照顾你,反正你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说罢,她哼地一声转过身去,重重的坐在院中的凳子上,心中倒是有些后悔。
毕竟她病了那些时日,都是齐晏一直贴身照顾自己,如今自己这番话岂不是在卸磨杀驴。
须臾,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不会!”
她一愣,想不明白他是在说他不会受伤还是不会让自己照顾他?
一重一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宜回头,长叹一声,还是让他一个人在房间中好好想想吧!
院中很是安静,时而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煦温暖的日光照在了她的身上,她情不自禁的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房间中,齐晏神情逐渐怔忡,良久,他垂首,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掀开袍子,撩起裤管,露出一条满是伤疤扭曲的腿来,这条腿怪异丑陋,那些狰狞恐怖的伤疤紧密的烙在上面。
仅看一眼,他便厌恶的扭过头去。
他记得,曾有一年幼的小童偶然看到了他这条腿被吓得大哭起来……
他曾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却一朝跌入尘埃,从此,世人提起他时只剩下了叹息。
他为此不甘,为此愤怒,但世人还是放弃了他,最终,连他的父亲也亲手将他放弃,如今,他一无所有,还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忍不住透过破旧残损的窗户看向外面,苏宜睡着了,清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在她娇美的面颊上轻轻拂过,看上去美好而嫣然。
他的妻子……又希望他变成什么样子?
苏宜再醒来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她适应了一会才看到一丝光亮,今晚月光黯淡,连星子也很稀疏,她竟是一觉睡到了晚上。
可能睡的时间太久了,嗓子又开始疼了起来。
身旁男人正在酣眠,发出沉稳的呼吸声,苏宜放轻动作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跨过齐晏的身子下了床,连鞋子也没有踩,踮着脚走到床旁,见上面放着一壶茶水,便直接拎起来含着壶嘴喝了几大口,喉中的不适才缓了下去。
喝完水,方又回到床上,她准备从下床的地方重新爬回去,温柔和的轻风窗外吹了进来,吹得厚重的麻帐也开始摇曳,遮住了她的眼睛。
苏宜伸手去拉,但这张用了多年的床榻实在是不给面子,虽然她的动作晃了一下,发出咯吱的声音,她脚下似踩了空,小腿一软,整个人跟着跌了下。
她呼吸重了一分,心中焦急不已,赶紧用手撑住床沿,整个人悬空在齐晏身子上面,好在没有跌下去,苏宜默默松了一口气。
忽的,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你在做什么?”
苏宜还未放平缓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手上顿时没有了力气,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继续下降,摔到了他的身上,下巴更是直接磕到了他的胸膛。
男人的胸膛很是坚硬,她忍不住轻嘶一声,五官皱成一团。
鼻间似乎萦绕了一股浅淡的雪松似的香气,很是清冽好闻,苏宜疑惑,不由多嗅几下,才反应回来那是齐晏身上的,脸颊跟着烧了起来。
好在夜色深沉,看不清楚,她默默安慰自己,伸出手揉弄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一瞟,忽然看到一抹白。
不知是不是她的一番折腾,连带着齐晏的里衣也被扒拉松散开来,隐隐露出一小块白皙的胸膛,这处长久不见天日,因此颜色很白,纹理细腻,实在是漂亮极了。
苏宜忍不住多看两眼,连下巴也忘了揉。
“你还要看多久?”
下一刻,男人的声音复又响起,不知为何,苏宜总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比之方才发生了什么变化,好像更加喑哑了一些。
她胡思乱想着,倏地晃了晃脑袋,蹭的一下子从他身上爬起来……
天呢!她都做了什么?
是病糊涂了吗?
她赶紧麻利的钻回被窝,迅速背对他扭过身子。
可是这样似乎现在显得自己真的很怕他?
苏宜深吸一口气,佯装不耐哼了一声:“你凶什么凶,又不是没有见过!”
男人炙热的呼吸好似停了一瞬…
齐晏有些恍惚,依稀想到仿佛是见过的,只是已经三年过去了……
良久,困意已经重新涌了上来的苏宜隐约听到了一道轻飘飘的笑声。
又是一个晚上过去了,翌日,清晨鸡叫过一遍齐晏便起了床,苏宜听着外面一阵哐当,末了声音散去,齐晏进了门,她便正开眼睛看他。
“中午我便不回来了,下午估摸着也会晚些回来,你看好门户。”
男人声音平平淡淡,刻意用来商议的语气甚至还有些僵硬。
苏宜不解:“为何不回来?”
齐晏:“进山,行猎!”
苏宜话音停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记得齐晏的腿就是在行猎的时候出的事,自那时之后,他连马都很少骑,更不论行猎,如今这是又抽了什么疯。
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斟酌了语言:“去行猎做什么?”
齐晏面无异色:“打到了猎物,换些银钱,填补家用。”
苏宜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男人自然都是要赚钱养家的,做夫郎的有上进心,愿意放下心结,她自然也不会泼冷水。
她下意识忽略了自己那一大箱子供夫妻两个吃喝几辈子的首饰,又问:“山上有危险吗?”
据她所知,村中的人在农闲之时大多回去山上采集野味,打打猎物,应当是没有危险的。
果不其然,齐晏道:“没有。”
说罢,便转了身。
苏宜心满意足的躺了回去,忍不住打个哈欠,用被子裹住自己,刚闭上眼睛,忽然又想起来一事:“齐晏——”
齐晏又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到床上。
她只一张脸露在了外面,面上是被热气熏出来的潮红,看上去有些乖巧。
他眸色不仅沉了沉:“何事?”
苏宜想了想,叮嘱道:“不要受伤。”
说罢,仿佛觉得自己这样又跟怕他似的,便加了一句:“若是受了伤又没人照顾你。”
虽然说出去的话很是无情,但声音却是温温柔柔,反倒是让人生不怒起来。
男人脸上没有愠色,平静的嗯了一声。
苏宜满意了,笑着闭了眼睛,同时道:“那就没有事情了,你走吧,早点回来!”
那熟悉的一重一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中,苏宜轻呼一口气,忽然发觉,似乎和他相处也不是很难。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拍不响,看来自己不和他吵架,他一个人自然吵不起来。
她不禁想起当年她婆母先皇后去世前叮嘱他们两个凡事好商好量,不要争执,她一直不太懂好商好量是哪种程度上的相处,如今终于算是明白了。
齐晏走后,她一个人又睡了个回笼觉,直至天光大亮,肚子也有些饿了。
她去厨房寻觅吃食,看到蒸笼里面还热着十几个足有她两个拳头大的白面馒头,虽然看不出它的味道,不过单从外表看来很不错,一个白白胖胖煞是喜人,从模样来说很容易激起人的食欲。
但她知道,这白面馒头可能也只是样子好看罢了。
她的夫君是一个凡事都追求尽善尽美的人,这种追求达到了一种癫狂的程度。
然而坐吃食这种事情在前期是无法尽遂人意的,所以齐晏能做的只有将食物做的漂亮一些。
苏宜怀着忐忑的心情抓住一个圆乎乎的馒头,上面还腾腾冒着热乎气,闻上去也有面食的清香,咬在口中……出乎意料的还不错,出了略微硬一些之外,味道也可以。
因为压根没有味道。
馒头很大,苏宜吃了小半个便再也吃不下去了,脑海中只有剩下一个想法,若是让她一辈子这种没有滋味的馒头和汤饼之类的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她环视一圈,前日里齐晏所带回来的熏肉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想都不用想定是被他用来做练手的材料付之东流了。
她暗暗有些心疼,终于在墙角看到了一些青菜,绿色的叶子已经不再鲜嫩,看上去萎缩发黄,可怜极了。
苏宜不忍心让它无人问津,于是将它洗净配了两个鸡蛋,她自己也想练练手。
没见过猪跑但是吃过猪肉,她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做起来几乎是驾轻就熟,除了打鸡蛋的时候把鸡蛋壳打进了碗里,其他的过程几乎堪称完美。
虽然对于庖厨之事一概不通,但齐晏却将工具和材料准备的很是齐全,她先用猪油抹了一下锅底,看着油冒出了丝丝热气即刻将菜下了锅。
时下油和铁锅是稀罕东西,故炒出来的食物在民间不太流行,大多是蒸食,好在家里有口铁锅,倒也能做的出来。
苏宜没看出青菜具体是什么青菜,也不敢放太多的调料,只配了两个鸡蛋很快处了锅。
这是自己第一次做饭,苏宜不等放凉便迫不及待的搛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几乎落下泪来。
太好吃了!
她果然是有庖厨天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