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绝亲
发掘出来了自己的庖厨天赋之后,苏宜觉得自己不能浪费,等到闲暇时她要去镇上的书肆淘上一本食单来。
韩家村的外面是一个换做溪东的的小镇,属于黔州治下,在镇上的时候齐晏为她寻过医馆把脉,她隐约记得路程,距离韩家村至少也要两个时辰。
到了中午肚子依然还是饱的,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苏宜索性没有没吃,在听到院子外面有走村串巷的货郎叫喊时出了门。
时下这些走村串巷的货郎大多穿的较为显眼,头上插戴着一朵鲜花身上也挂满了各种物件,肩上一根粗扁担,挑着各种货物。
苏宜喊住货郎,那货朗也是做惯生意的,熟练地摆开各种物品,请苏宜挑选。
别看只有两个框子,但货物却实在不少,既有脂粉丝线布匹等等,还有小孩的玩具,果子,甚至苏宜还看到了一把巴掌大小的铜镜。
作为曾经长安城最美丽的太子妃,苏宜没有了曾经的华衣美服,甚至现在照镜子只能对着大水缸,实在不方便。
她问那铜镜要价几何,货郎道一百大钱。
那铜镜外面雕刻了桂花的图样,极是精致,苏宜并不是万事不懂的大家闺秀,心中估算一下,觉得这个价格却是谈不上贵,但也绝不便宜。
她开口杀价:“八十大钱!”
一开口便是两成的利,货郎心中一惊,镜子这种东西非必需品,他看这个年轻小娘子生的美貌,美貌者必然爱美,必然是不好意思压价的,于是摇了摇头。
苏宜对这种事情很是熟练,又道:“不止镜子,我还会买些其他的东西。”
货郎笃定她面皮薄,还是摇了摇头。
苏宜深谙其中之道,作势要走,果然被那货郎唤住。
“娘子还要什么东西?”
苏宜眼睛扫过一圈,挑了一包果子,又看上两块布匹,最后选中几根丝线和一些铁针。
货郎一看他要买的东西还不少,笑的亲切:“既如此,拿这柄镜子便充八十钱卖给娘子。”
最后算得她所要买的东西共一百零三钱,苏宜想了想,又笑着让货郎给她把零头免了。
货郎被她一笑晃了眼,情不自禁的便答应了,暗想这年轻的小娘子还怪会做生意的。
到付钱时苏宜突然犯了难,她一掏袖子发现自己没钱,她的那些首饰还没有换成银钱呢,但这镜子实在是惹人怜爱的紧……
苏宜便想起来晨起时齐晏曾在柜子里面拿了几个铜板,她让货郎稍等,自己回家拿钱。
打开柜中的抽屉里的确放着银钱,但不多,只有几十个铜板外加一些碎银子,她急着付账,索性拿了碎银子出去,连抽屉也没有来得及关。
等拿了东西将货郎找零的铜钱放回抽屉的时候,她才发现抽屉中还放着一封信,苏宜忽然想到前日她从韩家回来后在桌子看到的那封信,只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看,便被齐晏收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齐晏收走这封信的时候似乎有些急切,仿佛不想让她看到。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那封信。
出乎意料的,那封信不是写给齐晏的,而是写给自己的断亲书。
她的父亲苏献要断去与自己之间的父女之亲!
她出身世代望门幽州苏氏,族中更是累世官宦。
祖父是前朝重臣,祖母在太上皇还在世的时候亲封国夫人,伯父早年追随还是亲王的今上,尚了今上的妹妹南昌公主,父亲做官做到了秘书丞,其余族中子弟在朝为官者更是数不胜数。
这个家族的显赫在她成为了太子妃之后达到了顶峰,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然她曾为父亲带来了荣耀后,他现在要抛弃她。
苏宜心中惊讶,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太小了,已经不记得母亲的容颜,可父亲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也不甚清晰,自小到大,她和父亲也不并不亲厚。
她常常看着父亲指点弟弟读书,妹妹扯着父亲的袖子撒娇时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也淡不上羡慕,如今父亲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伤心,更多是惊讶。
她身处禁宫多年,朝中一丝丝的风吹草动都让她极为敏感,更不论这封绝亲书了。
齐晏身为太子之身造反却只是被贬为废人流放而已,自古以来造反还能活着的太子也只有这一个,又加之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根基稳定,朝中旧部无数,因此不少人猜测,废太子还有重回朝堂的这一天。
苏宜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她相信苏家亦有此心,毕竟当初他们被流放的时候苏献还来送过他们,然这封信的到来却只说明了一件事,朝中以有了立新太子的风向。
新的问题便产生了,倘若有一日新太子登基,那曾经的废太子又如何自处,她这个废太子妃或可保全,但齐晏却实在是凶多吉少……
虽然和丈夫关系不怎么样,但她也不想当寡妇!
其实齐晏身为长兄,和后面的弟弟妹妹大多感情还不错,唯一有嫌隙的是圣人第三子燕王,也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齐晏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深受圣人的喜爱,可偏偏这位是问鼎新太子最有力人选。
想到这里,苏宜顿时头疼不已。
不过眼下更该头疼的不是她,该是齐晏才对,她干脆将这些烦恼全都抛到脑后,注意力到了自己所买的东西上面。
除了镜子外,花钱的大头在两匹布上面。
说齐晏不细心,他还记得给自己添置衣服,说他细心,他又忘记了添置女子贴身的小衣,小衣太过私密,她缺了也不好意思告诉他。
两块布不大,一色月白,一色偏青,布幅极短,做不出来衣服,做两件小衣还是绰绰有余。
她先选定了月白一色,找了支齐晏的笔,在纸上描了张花样子比着绣。
她虽出身世家大族,自由锦衣玉食,可她那继母贼精,表面上好吃好喝供着她装贤惠,暗地里克扣零花,她有时候手头紧,便做绣活拿出去变卖,如今做件小衣还是戳戳有余。
她便静下心来做衣服,时间过得也快,到了下午,陈氏领着女儿宛娘突然来了。
开口便是致歉,后悔自己那日不该轻易开口请苏宜留下来帮忙,害得被韩婆子上门找茬。
苏宜招待陈氏坐下,拍拍她的手宽慰道:“那种事情,谁见了不也要帮把手,嫂子莫要放在心上。”
道了歉,陈氏又让女儿叫人,玉雪可爱的小宛娘见了苏宜颇是娇羞,小手扯着母亲柚子低声唤了一句‘阿婶’。
苏宜每每见到她便想到小姑子衡山公主,心中亲切,便拿了才买的果子让宛娘吃,陈氏推辞不过。
宛娘很是听话,头一个果子红着脸送到她阿娘嘴边,惹得陈氏又是窝心又怕齐家娘子觉得她家没见识,一个果子还让来让去,不禁不好意思的瞅了苏宜一眼。
“嫂子把孩子养的可真好。”苏宜由衷赞叹一声,狠狠地将宛娘夸了又夸。
直夸得小宛娘往母亲怀中藏,夸的陈氏骄傲的昂起了脖子。
历来恭维一个人是拉近关系最好的方法,苏宜一边做活计一边和她说话,趁机打听韩婆子如今的状况。
陈氏识趣,全盘托出。
韩老汉既然在村里人面前放了话,自家婆娘得伺候儿媳坐月子,韩婆子只能去伺候宋氏。
有前车之鉴在此,宋母不敢让她靠近宋姝娘和孩子半点,看护的如铁桶一般,只肯让她给孩子洗尿布,加上家中砍柴喂鸡之类的脏活累活,韩婆子晨起去做活,到了夜里才得以回家,还要操持自己家的家务。
又有宋小郎在一旁虎视眈眈,警告韩婆子若是再敢生什么歪心思,他就敢揍韩二郎一顿。
韩婆子不禁想到至今为止还病倒在床上的韩二郎,实在不敢再作什么妖,还要忍受村中的风言风语,日子过得实在是苦不堪言,天天哼唧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
苏宜听得忍不住笑起来,暗啐一句:“活该!”
二人说笑间,苏宜手中的花样子已经绣出了大半,亭亭玉立的一朵木兰花,渲染于布上,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陈氏瞥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艳羡苏宜好手艺,赞不绝口。
“齐家娘子,你这好手艺,若是卖到镇上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苏宜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她的手艺看着还行,但绝对和宫中专业的绣娘没得比,但听到陈氏说能卖个好价钱,不由心中一动,她少年时也卖过绣活,就是不知道在黔州能卖几何?
她向陈氏打听:“嫂子可曾卖过,不知卖了多少银钱?”
陈氏摆了摆手:“我粗手粗脚的只能缝件衣服做双鞋罢了,怎么能干得了绣花这种精细活计。”
苏宜有些失望,但听到陈氏说自己会做鞋子的时候又是心动,她不会做鞋子,当即便和陈氏约定自己教她绣花,她教自己做鞋。
陈氏满口答应,答应,当即表示自己不仅会做布鞋,还会编草鞋,草鞋也能卖。
说着说着,日落西山,齐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