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求为何
柳则誉说:“小远觉得我有秦榆的诗集是因为什么?”
没等纪奚行回答,柳则誉便说道:“是因为我也喜欢。”
纪奚行知道他绝非草包纨绔,却也没想到会听到他说这样的话。
宁拙也喜欢诗词?
柳则誉说:“我确实不曾参加过科考,但是小远,我若是考必然也是能考出名堂来了。”
为科举努力一生都不曾中举的人比比皆是,柳则誉这话说的自信,可纪奚行却不带半点儿怀疑。
对于14岁的会试第一来说,科考确实不算什么难事,对于恪王也是一样。
当今陛下政绩虽然算不上斐然,但皇子的教育却是极度重视,柳则誉年少聪慧,就算是不爱学脑子也是真的聪明。
纪奚行说:“我觉得我也是。”
俓朝律法柳则誉自然是熟知的,他安慰纪奚行道:“不能考虽然可惜,但是小远,我信你必能实现抱负。”
“多谢。”
一朝天子一朝臣,柳则誉原本想要的就是九五至尊的位置,眼下有了纪奚行,他心中欲望更甚。
纪奚行想要名满天下,他想让纪奚行在自己一直能够看到的位置上坐着。
提到抱负的事情,纪奚行没忍住就多讲了些话,他问柳则誉道:“江溪你听说过吗?”
“十四岁的会试第一,人尽皆知。”柳则誉问道,“怎么了?”
纪奚行只说了两个字:“是我。”
纪奚行即将到弱冠之年,这么一算年纪倒是对的上。
“原来如此。”柳则誉恍然道,“我就知道小远是个有本事的。”
十四岁的会试第一,如何都是担得起有本事这三个字的。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了的。”纪奚行告诉他,“以诗名满天下是我的理想,但这么说总像是空话,宁拙,这是我的诚意。”
冒名顶替参加科考确实不光彩,甚至是违背本朝律令的,当年纪奚行就知道,所以他没继续考,而今他自然也是知道,但是他将此事告诉了柳则誉。
确实如他所言,这是个秘密。
本朝天子确实有开诗舍,名为剑阁,剑阁招募天下有才诗人进入阁馆为朝廷作诗,纪奚行早有耳闻,只是剑阁众多自诩诗人之辈,能入纪奚行眼的也没几个。
宫廷诗淫靡浮艳,大多都是听君王吩咐做的诗,里面更是不乏浑水摸鱼之辈。
纪奚行看不上这些人的作品,自然也不想进去。
这才是他把名满天下作为当下目标的原因。
“我明白了。”柳则誉说,“小远,在写诗这条路上,我一定尽力帮你。”
纪奚行道:“那句诗我写得不好,你评价到位对我而言便已经十分难得了。”
“你那帮子朋友,胸中有墨水的并没几个。”
柳则誉本以为他这么说纪奚行会有些不高兴,谁知纪奚行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这下不理解的人就变成柳则誉了。
纪奚行说:“但是他们已经是我能接触到的对这些有点兴趣的人了。”
百姓贫富不均是明摆着的事情。
为生计发愁的人自然是在为金钱奔波,想要科考的人都在拼了命的读书,达官贵人看渴望升官发财,富家子弟很多都忙着在青楼楚馆寻欢作乐。
纪奚行确实没有旁人可以聊这些了,也正是因为这群聚在一起的人一没身份二没才华,才会因为杜壑对纪奚行抱有心思就不对他下手。
意识到纪奚行确实没有其他的选择,柳则誉开口道了歉。
纪奚行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敬了他一杯:“谢谢你提醒我。”
“是我小看你了。”柳则誉说,“抱歉,小远。”
他话语中的歉意很重,纪奚行反倒是十分自若:“你是觉得我就是个漂亮草包,什么都不明白?”
柳则誉没隐瞒:“之前是这么想的。”
纪奚行认真的看向他双眸,问道:“那你之前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眼神让柳则誉有一种自己赤/裸在纪奚行面前的感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还是开口讲了句:“抱歉。”
他原本只是想要利用纪奚行,现在却断不完全是这样的想法了。
纪奚行七窍玲珑,敏锐聪明,柳则誉现在想的是让他做自己的谋士,以后做他的近臣。
这个问题他没答,纪奚行也没追问下去,他问出口,原本就是想要柳则誉知道他心里都明白。
柳则誉问道:“小远,你想要名满天下,到底为的是什么?”
大部分人名满天下之后也就只是达成了这一个目标,纪奚行志向远不止如此。
正如纪冶川说的那样,他志在兼济天下。
或许是因为“冷籍不得入试”的律令,也或许是因为见惯了圣贤书里写得历代大儒,纪奚行看不惯市井流俗,希望能凭一己之力改变些东西,哪怕只是一点。
柳则誉居然看出了这一点。
聪明人之间总是不需要多废话,纪奚行直接告诉他:“为百姓谋福祉。”
柳则誉立刻给了他个赞赏的眼神。
他说:“小远,你等我一会儿。”
纪奚行虽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柳则誉下去之后,纪奚行便拿起了他刚刚放在桌面的书看了起来。
纪奚行一看书就入了迷,连柳则誉回来都没注意到。
直到柳则誉坐了下来,纪奚行的光被挡住了些,他才反应过来,是柳则誉回来了。
“原本还担心你等我会无聊,现在看来是不会了。”柳则誉笑道,“书有这么好看吗?”
他只是这么一说,重点不在书好不好看,柳则誉说:“小远,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纪奚行摇了摇头:“猜不到,我不猜。”
柳则誉把藏在背后的折扇拿出来:“小远,打开看看。”
他说这话,纪奚行想到了他之前那把题着“天下第一”四个字的扇子,而这把扇子的扇面上赫然写着“海晏河清”四个字。
“是你的墨宝。”这和上一次扇面上的字是一样的,纪奚行赞道,“字如其人。”
遒丽稳健,亦柔亦刚。
“小远久等了。”柳则誉说,“知道这也是小远心中所求,我便把它取过来了,小远喜欢就好。”
他说的心中所求,自然是扇面上的四个字。
“你我所求本是一致的。”纪奚行说,“士当以天下为己任。”
这是纪奚行多年读书得出的想法,他想以此身微薄之力,为百姓做事。
柳则誉想的虽然是为百姓做事,但他却不想微薄,他要做便要做这普天之下最尊贵之人。
眼下当然不是说出这话的时机,柳则誉想把自己要做的事一点点的让纪奚行知道。
离开烟雨茗茶之后,柳则誉带他去见了宁首。
宁首见到柳则誉就很亲切的叫了声哥,然后看向纪奚行,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柳则誉问他:“看美人看傻了?”
宁首连忙摇头:“哥哥的人我自然不敢惦记。”
“别说些奇怪话污蔑我,小远会误会的。”
宁首心道:你这恪王的名声不用我污蔑都已经够差的了,怎么到了美人面前就装起来了。
果然是会千金掷下买一个青楼女子的人。
“不说这个了。”宁首说,“哥哥这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有空带美人来见我?”
柳则誉咳嗽了一声:“昨天我和小远的礼物我是一起送上的,但是人不在,今日便特地带他来见你一面,给你贺寿。”
柳则誉这么一说,宁首算是全明白了。
这位恪王殿下给他贺寿是假,给纪奚行面子才是真。
昨日拆贺礼的时候他见到柳则誉和纪奚行这三个字在一块还觉得奇怪,这下见到了真人,算是全明白了。
纪奚行这长相,别说放眼长安城,恐怕是放眼整个天下,都未必能有出其右的。
难怪恪王愿意为了他费心,换是自己也愿意啊。
饶是他和柳则誉平时以兄弟相称,也知道尊卑有别的道理,他说:“哥哥倒是厉害,世间美人常有,长成纪小公子这样的可就不常有了。”
“我当然知道。”柳则誉说,“我欣赏小远的可不止这点。”
他与纪奚行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不过如此。
柳则誉没明说,但是纪奚行知道他带自己见宁首的目的,为非就是想让他和他家里人熟悉熟悉。
见完宁首之后,柳则誉告诉纪奚行,他这几日有事要做,怕是有几日不能和他见面了,他一定抓紧时间早日来见他。
纪奚行自然是告诉他不用着急,他的事情重要。
柳则誉在忙,纪冶川倒是总算是有了闲下来的时间,他有时间在家,纪奚行自然是都陪着他的。
随意聊着天,他们就聊到了国子监祭酒宁芜,纪奚行近日一直在和宁拙在一起,自然就问了问这宁大人家的儿子。
纪奚行听父亲介绍了半天,就是没听到宁拙的名字。
“崇远,怎么了?”
纪奚行摇了摇头。
见他神情有些恍惚,纪冶川倒是想到了宁首的寿宴,他说:“崇远,你放心,你寿宴我必会好好操办的。”
“父亲做事我自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