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皇叔追妻实录 >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驱逐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驱逐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勤政殿内,香炉袅袅升腾。小皇帝手执狼豪,从容的在奏章上勾勒出一个“阅”字,便信手扔到了一边去。抬眼扫向一旁的杨恭慎,小皇帝一面拿过桌上另一份周折,一面开口道:“继续说。”

    “是。”杨恭慎行了一礼后,继续复述着当时的情况,“左少卿说是接到密报,说押运的官银已被北满奸细偷盗,那奸细现今还混迹在队伍之中,于是特率军前去。不曾想,竟在这队伍中发现了南阳王……”

    杨恭慎特地一顿,抬眼看了一眼小皇帝的脸色,然后接着说道:“听说左少卿当时还与南阳王起了争执。左不过,便是因着王爷擅自回京一事了。……总之这都是小事,要紧的是,左少卿派人打开那装着官银的箱子一瞧,竟发现——”

    “里头装着的,却只有一堆堆的石头。”

    杨恭慎汇报的声音停了下来。

    小皇帝仿佛并不意外那般的,稍稍一挑眉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左少卿怀疑这奸细还在队伍中,要把这押运官银的队伍,通通押解回京盘查。这其中,也自然是囊括了南阳王的了。”

    杨恭慎话语适时的一顿。而小皇帝听到这里不知是走了神还是怎么,笔尖一顿,落到了眼前那奏章上头,上头是官员的请命,说南阳王镇守他们大周有功,不应让功臣一直在边关那苦寒之地苦守。

    一个明君,应当放南阳王回京。

    小皇帝眼眸眯了眯,却听杨恭慎继续说道:“这说来也奇,北满不是早几年比便被南阳王打趴下了吗?怎么还有胆子屡次来犯?真不怕王爷再领兵将他们整个族都给灭了吗?”

    小皇帝回神,眼尾冷冷扫了一眼杨恭慎,“大伴,朕真是不知道,你话何时变得这样多了。”

    殿内的香炉仍袅袅升腾。小皇帝话语里的寒意却叫人从天灵盖凉到了脚趾尖。

    杨恭慎跟了小皇帝大半生,此时更是不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寒意,当即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叩首道:“是奴才多言了。圣上息怒。”

    “息怒。”

    小皇帝目光仍落在手里那封奏章上,听得杨恭慎的声音,只淡淡的一笑,若有若无的咀嚼着杨恭慎这话里的息怒,久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皇在世时,也总教朕,凡事都不可轻易动怒。君主,应当喜怒不形于色,是悲是喜,都该交由底下人猜去。”说到这里,小皇帝适时的一顿,眼尾扫过了杨恭慎笑问道:“大伴,你这些年没少揣度朕的心思吧?”

    “奴才不敢!”

    杨恭慎身上的冷汗只涔涔的往外冒,闻言又嘭的一声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然而年轻的君主并未就此放过他,只是轻叹一声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伴,其实长宁郡主前段时间同朕说的话,有一句叫朕真的很感慨。她说,皇叔身边其实并不剩多少亲近之人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亲近的,皇叔实则都是会非常珍惜的。”

    “大伴知道吗?这句话直戳进朕心窝子里去了。毕竟朕身边,也实在没有多少能说亲近话的人了。屈指可数的几个,朕真的很珍惜。——大伴,你明白朕说的珍惜吗?”

    啪一声,小皇帝将那奏章扔上了案桌。随之响起的,是杨恭慎更为响亮的叩首声,“奴才明白。”

    殿内香炉烧得实在太久,香气浓郁得叫人都有些烦闷。小皇帝大概也的确待得烦了,敛了敛袍子便起身往外走了。外头有些冰冷的风刺进骨头里,杨恭慎虽觉阵阵寒意,然而却跪在地上,始终没有起身。

    他在想小皇帝话里的“珍惜”。

    也不知这话里说的,究竟是南阳王,还是……他。

    杨恭慎心头缓慢的一沉。他想,无论如何,方才的话于他已是一种敲打了,这是在警告他:大伴,朕知你所有的心思与盘算,于是这一些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莫要过火了。

    默默攥紧了手。杨恭慎起身便想要将这消息通给魏谦,然而想想,还是作了罢。

    魏谦多半是要被清算的了。

    而他与他,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

    小皇帝离开勤政殿后,便信步去到御花园吹风。彼时正值春季好时候,日光熹微而百花齐放,然而他却无端地感到寂寥与孤冷。

    很恍惚的,他忽然想起去年的春季,他也是这般站在御花园中吹着风。只是那时梅妃也在他身旁,见他非要站在这儿傻乎乎的吹风,于是便叹息着吩咐杨恭慎去给他拿过了外袍,然后一面给他披上外袍,一面絮叨地说着:“皇上啊,你可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这样糟践自个儿的身子呢。”

    说着话,她还先委屈了起来,苦着一张脸嘟囔着:“您不心疼您自个儿,我还心疼你呢。”

    ……

    微风拂过,小皇帝想起往昔的一点温存,心头到底软了下来。其实梅妃这几年并未有多大的错处,她爱他疼他,给了他不晓得多少的爱与关怀。而自然的,他也同样的爱她。只不过……

    在这份爱上,他或许是有保留的。又或许是,她实在有些太不知收敛了。

    她若非那么任性的,开始在他面前为她父兄求情,免轻处罚,那么他们或许,不必闹得这样。不过如今细想想,小皇帝忽然也觉得,这并不是多大的问题了。

    她年岁不大,小姑娘心性骄纵一些,任性一些罢了。

    他又何必总是这样锱铢必较的?

    玉儿那日同他说的不错,他身边已经不剩下多少体己的人了。他不可再因为那一点点的猜忌与淡漠,将待他好的人都赶走了去。

    如是想着,小皇帝攥紧了手,终于转身朝着春梅宫走了去。那是他与梅妃闹翻了脸后,让她搬去的冷宫之地。

    ——也不过是低一低头,让一让她,没什么大不了的。

    -

    月色微凉。小皇帝的旨意也很快传达了下来。出乎左成堂预料的,小皇帝下达的旨意是释放陆长渊一行人,便在圣旨里劈头盖脸的骂了左成堂一通,说他滥用职权,已经停职还要添乱,未经查证便污蔑南阳王无故回京。

    桩桩件件,小皇帝忍无可忍,直接将左成堂罚俸一年,甚至官降数级,叫他去平安县去做几年县令历练历练。

    甚至还警告了他,若敢再犯,便是连一个县令也做不成的,直接革职出京永不叙用。

    左成堂接到圣旨时,只觉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的,怔愣地跪在原地,简直难以置信,嘴里仍不甘心的喃喃念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圣上,圣上怎么会这样做啊。

    对此,一旁的魏谦倒未有多惊讶。

    今年以来的种种,甚至梅妃父兄接连的倒台,都叫他意识到,小皇帝是要来清算他,也清算他身边的党羽了。

    他这几日原本还打算着,向杨恭慎打探打探消息,谁知给他传过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了音信。即便是在宫里偶然碰见了,杨恭慎也不再与他私谈。

    冷淡得仿佛他们一点私交也没有那样的。

    于是魏谦便明白,大事不好了。

    左成堂作为他身边最得力的一个泥腿子,自然是首当其冲地要被拉下马的。

    无声叹了一口气,魏谦抬眼扫了一眼左成堂。那左成堂却仿佛溺水之人见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的,忙拉住了魏谦的衣摆急道:“干爹!干爹救我啊!”

    “圣上怎么会发这样大一个脾气呢?他难道不是一直猜忌南阳王吗?不是一直给咱们的消息,皆是打压他驱逐他吗?怎么、怎么……”

    左成堂冷汗涔涔而语无伦次,只得接连的说道:“干爹,干爹救我啊!”

    魏谦却只是看着他冷笑。

    救他?

    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救他。

    不过想想,他也是能体会到左成堂的不甘心的。毕竟辛辛苦苦的考了那么多年的科举,好不容易一朝高考得中,成了一鸣惊人的状元,又苦哈哈的在这京中熬了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白眼与心酸,终于得到了如今的地位。

    然而一夕之间,一切却都化为乌有了。

    官位没有了,媳妇儿也跟别人跑了,就连自己,也要被赶出京城了。

    换他,他也不甘心。

    不过想想,魏谦心底也的确是不甘心。

    ——便这样让南阳王东山再起,便这样把自己这些年的辛苦拱手让出去,他真的不甘心啊!

    默默攥紧了袖袍下的手,魏谦看着眼前已经六神无主的左成堂,不无悲悯的叹了一口气,“堂儿,干爹明白你。”

    “那南阳王与长宁郡主实在是可恨可恶,如今苟且在一起就罢了,竟然连你与她多年的结发情谊也不顾,还要将你一步步的往死路上去逼。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叔侄相恋本就有悖伦理,于是要可劲儿的要把你来抹黑,显得长宁多可怜,他们如今在一起又多理所应当一样。”

    听得魏谦这话,左成堂袖袍下的手又捏紧了几分,眼前跟着浮现的,也都是那日在佛寺见到他们交头接耳的种种。

    可恨?

    可恶!

    只是也许是几年的夫妻情谊,左成堂仍然不愿意去相信她跟南阳王有了私情。深吸一口气,左成堂缓慢地松开了攥紧的手,说道:“干爹吗,我与她夫妻的事,大概与旁人无关。只是我们……实在不太适配。”

    魏谦抬眼扫了一扫左成堂。

    眼神又怜悯又无奈,叹了口气道:“堂儿,你就是心善,叫人家卖了还替人数钱呢。”说着,眼皮又往左成堂身后掠了过去,继续道:“你且看看,他们二人都成双入对,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是一双有情人那般的,你竟然还替他们说着话。”

    左成堂一愣,转回头去,顺着魏谦目光所及的地方望去,只见绿柳拂波,明艳的少女正走在一身玄袍的男人身边,眉眼弯弯,不知在说些什么俏皮话。

    ……然而即便是不知道她在说着什么漂亮话,左成堂却仍然能感觉到,她笑容里的开怀。

    毕竟这一份开怀,曾经也是因为见到他的。

    -

    霍成玉实则是一得知陆长渊平安释放的消息后,便着急忙慌地赶来接了人。

    她来得快,还正赶上了陆长渊从这大狱中出来。霍成玉匆匆跑过去时,还蹙紧眉头忍不住抱怨着:“舅舅的圣旨来的好慢,竟然叫你在这里关了两日。”又嘟囔着问道:“里头环境是不是很差?伙食还跟得上吗?”

    陆长渊倒是一派从容,闻言只低眼笑笑:“是进去坐牢的,又不是进去享福的。”

    然而心里却也在想,这圣旨来得慢吗?

    实则已经来得很快了。

    按他原本的计划,是想着这次押运官银,魏谦多半也是要借此生事的。他若不去,唐志芳这孤立无援的,多半便被他们诬陷拿捏了。而他要去了呢,这些人□□短炮,估计也都冲着他一个人去了。

    而他也盘算好了,小皇帝再怎么着,也是不舍得要他性命的。

    多半,也就是将他关几日然后革职流放云云。而这段时间么,已经足够叫他查明一切了。

    这是他原本的计划。他没想到,最后小皇帝会下这么一道旨意——这么一道,完全向着他的旨意。

    也不知道,小皇帝如今究竟是怎么想的。

    或许,当真是如同他上次说的那样,要借他清算魏谦一伙人了?

    只是小皇帝上次,也实在不是这样说的。他说的分明是,最近朝廷动荡,结党营私者不少,让他回来帮忙肃清肃清。

    ……小皇帝话里的肃清,便是这么狠绝的斩草除根吗?

    陆长渊起疑的皱拢眉头,却见小姑娘已经叹息着,将他往马车那儿带了。

    “唉,我猜到那牢里的伙食便不太好了。你瞧瞧你,这才进去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些,衣裳也都破了。可得叫春桃帮你好生缝补缝补。”

    陆长渊回神一笑,看着小姑娘打趣道:“叫春桃缝补?”

    “对啊,不然呢?”

    “不然……”

    陆长渊扬眉,“我记得,你三年前绣工不是长进了?还能给我去绣五彩祥云的荷包?”

    想到那丑不拉几的荷包,霍成玉那张小脸便羞红了起来,忙蹙起眉头否认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绣过什么荷包啦?你少无中生有了。”

    “是吗?”陆长渊不动声色的低下眼,然后慢条斯理的,将身上那小荷包取了下来,“那我也不知道,这几个馒头包子,究竟是谁给本王绣的了……”

    “啊——陆长渊!!”

    见得这荷包的刹那,霍成玉羞得立刻便要去将它将回来,挖个坑埋起来。

    然而她越是羞耻,这人便越是起劲。

    她越是去抢,这人便越是将荷包拿的远远的,摆明一副不给她的样子。

    实在是可恶。

    也便在这嬉闹中,一声冷笑从前传了过来。

    霍成玉转头看去,只见左成堂正端端站在他们二人面前。迎上霍成玉的目光,左成堂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然后略有讥讽地行了一礼道:“长宁郡主,南阳王。”

    一见着他,霍成玉面上那笑容瞬间便散了去。

    然而左成堂仍温文尔雅的笑着,甚至轻声笑道:“先前郡主总说我们不合适,志趣也不相投。我原先总不理解意思,今日一见……”

    左成堂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在了陆长渊身上。

    “原来志趣相投的,在这儿呢。”

    左成堂笑得嘲讽又飘渺。

    仿佛斗场里奄奄一息而垂死挣扎的蛐蛐。

    霍成玉原本总觉得,即便是二人闹得再难看,也不该恶言相向的。于是听得他这番嘲弄的话,霍成玉也只是稍稍抿了抿唇角,一句话也未搭腔的。

    然而见得他一步步走远,又回想起舅舅今日下达的旨意,霍成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过去。

    “左成堂。”

    左成堂身形一怔,然后缓慢地,转回了头去。

    他看到少女穿着一身红衣,快步地朝他跑了过去。

    如初见那般明艳动人,只那么一下,便狠狠撞进了他的心口。

    霍成玉已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舅舅的圣旨,我已经知道了。”

    左成堂看着她,不语。

    霍成玉便继续说道:“你要调任去别的地方了。”

    左成堂牵动嘴皮子,无声笑了一下。

    他在心里说,是啊,我要被调任去别处了。还是被你那位好二叔整的,你知道吗?你开怀吗?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说。

    有时他真的在想,何必要将这一切闹得那么不堪呢?明明他们先前,那么恩爱,那么幸福的。

    霍成玉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你……一路顺风。”

    左成堂笑:“借你吉言。”又道,“你便是专程过来说这个的?被你那位好二叔看着,恐怕不太好。”

    他这话里夹枪带棒的,听得霍成玉眉心微蹙。想了想,便也不绕圈子了,直言道:“我来是想跟你说,既然你我已经和离,而你近日也要被调任离开,那么我留在左府的东西,我近日也会叫人来全部拿走。”

    闻言,左成堂只觉身形一晃,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霍成玉。

    “你说……什么?”

    霍成玉继续道:“你从前送我的东西,你若要拿回去的话,我也一并收拾了还给你吧。总而言之,你我已经和离,而你与我二叔这些纷争,我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去理究竟是谁对谁错,但帮亲不帮理,如此情形,你我也不便再多接触了。”

    “而相识一场,今后的日子,还望你一切顺遂吧。”

    霍成玉说得坦荡而体面。

    然而左成堂却听得荒唐而可笑——可笑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几乎不可控制的,他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眸猩红的盯着霍成玉,近乎癫狂的磨牙笑问她:“你当真将我舍下了?你当真同他好了?你当真待我一丝丝情谊也没有了?”

    “——霍成玉,我当真想挖出你的心来看一看!看看你这种人,心究竟是不是热的!”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