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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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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正值初春时节,风吹过来皆是暖呼呼的。吵嚷的街道众人聚集成一个圈,或嬉笑或起哄的看着圆圈中央的三个人——醉酒的纨绔,被调戏的少妇,以及横空出现的英雄。

    霍成玉在这一片吵嚷声中,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颀长,一袭墨色的长袍挂在他身上,竟有一种将士出征的威武气息。霍成玉不由朝男人走进了一步,想要看清男人的面容,却被一阵银光晃了眼睛——

    霍成玉蹙眉那手虚虚一挡,透过指尖的缝隙,她见得男人威风凛凛,面上虽戴着一方银白色的面具,却依然遮挡不住他戏谑的上扬的唇角。彼时他更是笑着,又按着周文方的后脑勺往地上狠狠一磕——

    “叫你认错,道歉,你是听不见吗?”

    一时间鲜血四溢。

    周文方被吓得更是连声道歉,“我错了!我晓得错了!我对姑娘失礼我有罪!我有罪我该死!”

    跟着砰砰砰的,又是好几声清晰的磕头声响起。

    随之响起的,还有围观群众的喝彩声,起哄声。

    然而霍成玉目光只落在那穿着墨黑长袍的男人身上,见他扬长而去,霍成玉也忙提起裙子跟他跑了过去。

    眼见得追到一处幽静无人的小道上。

    霍成玉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二叔。”

    小道上,春风扬起,吹得竹林刷啦啦地作响。

    男人在听得她声音的瞬间,身子明显顿了顿。然而不过转瞬,他竟将衣角从霍成玉手里抽了回来,淡漠地回道:“你认错人了。”

    说罢,男人抬步往前走去。

    昨夜刚下过雨,青石板路上仍旧是湿漉漉的。男人踩过水洼,步步朝丛林深处走去,只留给霍成玉一个墨黑色的背影。

    霍成玉看着,眼前莫名又浮现起陆长渊三年前离开京都的情形——那一日,她虽急急地赶了过去,然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赶得上。

    她没来得及跟他送别。

    甚至连他预备离开的消息,她也是最后才知道的。

    眼见得他走得越来越远,霍成玉咬了咬牙,终究是忍不住了:“陆长渊!你以为我认不出你了吗?不过是三年而已,便是三十年三百年,你老得牙都掉光了,我也能一眼认得出你!”

    男人停下了脚步。

    然而霍成玉控诉的声音却远远未停歇。

    “不过三年而已,你怎么变得这般懦弱矫情?回个京城罢了,竟连皇帝舅舅与我都不愿告知,甚至当真是回来了,也要戴上个面具假装不认识!那你千里迢迢地回来做什么的呢?——只是回来看一眼又默默地走了吗!”

    “你可是面对北满三十万大军都不胆怯的将军啊,怎么现今回个家,都要这般小心翼翼的了?”

    霍成玉的质问回响在整个林间小道上。

    陆长渊被质问得说不出话来。稍稍回过头来,想要解释,却见小姑娘已经提着裙摆,急促的跑了上来:“你别给我捏着鼻子骗眼睛地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那么想——甚至还想骗我你不是他!”

    “你十八岁那年为了给我倒一杯热羊奶,结果失手打翻闹得胳膊上烫了一个疤。”

    “你二十岁那年说要给我屋子里点上西域进贡的熏香,结果丫鬟根本不会点那稀罕的玩意儿,而你也不会,偏偏要逞能,非要去给我弄这一遭,害得胸口上被烫了一个老大的疤——甚至我听太医说,你那屁股上,也被烫了一个!”

    “除开这些,你身上还有这些年在战场落下的数不清的伤疤——你若身上都没有这些,我便相信你不是他!”

    霍成玉瞪着他的眼睛,咬牙狠狠说完这一切后,伸手便摘下了他的面具。

    春风悠扬间,霍成玉又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孔。依然那样的棱角分明,刚硬中又带着几分儒雅与随和。

    陆长渊在她摘下面具的瞬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此时也低眼看着她,深邃的黑眸中,情绪浓厚复杂,甚至还带着浓浓的无奈与思念。他看着她眼睛那一圈红,轻叹了一声终于道:“姑奶奶,求你别说了。”

    “底都被你扒干净了。”

    -

    霍成玉领着陆长渊上了随行的马车,穿过京都繁华的街道,缓慢地朝郊外的一处别院驶去。

    路上陆长渊也摘下了面具,叹息一声后向霍成玉解释了自个儿苦心孤诣的戴上这破面具的缘由。

    自然了,说是解释,实则也完全需不着。毕竟这一切跟霍成玉揣测的,也相差不远了。

    “……总而言之,你如今这般,实则也是为了避着皇帝舅舅?”霍成玉听得陆长渊这一通絮叨,稍稍偏了偏脑袋,问道。

    对面的陆长渊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反问了一句:“不然呢?”

    “你那个舅舅,如今不晓得是怎么了,三天两头的给我来信,问我在边关生活云云,又问粮草是否充足,有无什么需要的……哎总而言之,”陆长渊有些无奈了,抬起眼看了一眼霍成玉道,“总而言之,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都在叫我回这京都里来。”

    “我倒也不是不想回来,只是摸不清他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也不敢回他。”

    霍成玉抿唇一笑:“什么叫你不敢?”

    “怎么会敢呢?”陆长渊故意一叹,双手一摊坦然道,“万一你那好舅舅,是专程把我叫回来杀的呢?那我岂不是回来送死了?”

    陆长渊说得一脸戚戚。

    霍成玉闻言实则当即就想反问他一句:皇帝舅舅哪有那么不是人?然而又想起左成堂说的那些话,又抿紧了唇瓣,将这些话都一并吞咽了回去。

    陆长渊却看出她不对,扬了扬那两道野蛮生长的浓眉,问她道:“怎么了?一脸这么不痛快的样子。”

    “我只是感慨……”

    轻叹一声,霍成玉幽幽看了一眼陆长渊,“感慨当年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陆二叔,如今竟扁的如此瞻前顾后,小心翼翼了。”

    “那话怎么说的?——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丫头。”

    听出霍成玉语调中的打趣,陆长渊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跟着又感叹道:“你说我。我看啊,你这三年,变化也不小啊。”

    “如何啊?同你那位如意郎君成亲后,生活得愉快吗?”

    陆长渊收回了手,佯装不经意的问道。

    霍成玉眼眸却莫名暗淡下来,张口待要说话,却听得车夫在外喊道:“小姐,到了。”

    “诶。”

    应了一声,霍成玉挑开帘子,随陆长渊从马车上下了来。

    眼前是一派竹林环绕的世外桃源。竹林茂密而青绿,眼前的青石板路更是干净而潮湿。顺着这青石板路看去,只见一处八角庭院正稳稳落座,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庄严而静谧。

    陆长渊看着,很莫名的想起许多年前,霍成玉仿佛还跟自己畅想过日后想要的生活——

    【二叔,我真觉得这京都实在是太吵太烦人了。我日后若是可以,必定要在那田园深处置办一处住宅,然后在门口种满大片大片的竹林,每日同我心上人蜗居在那里,日出时男耕女织,日落下把酒黄昏……哇,想想便觉得很幸福啊。】

    【二叔,你觉得呢?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很美好?】

    有没有呢?

    自然是有的了。

    收回思绪。

    陆长渊扬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已经长成少妇模样的小姑娘,“怎么?这是你同你夫君另备的一处别院?”

    “胡说什么!”霍成玉气得瞪了他一眼,“这是我自个儿买的,你现今不是不能回王府被皇帝舅舅发现?可你回来一趟,总归要有个家住的吧?我这里左右有块空闲的地方,便让出来给你住了。”

    然而陆长渊扬眉,仍旧是不买账:“你拿同左成堂的钱置办的住所,来给我当家?那我不能住。”

    “你——!”

    霍成玉气极了,提起裙摆直接踢了他一脚:“这是我拿我每月的月例去置办的绸缎庄,庄子赚了钱这才来置办的一处住宅!同他有什么干系!”

    陆长渊扬了扬眉,唇角也跟着上扬起来,虽被她这么踢了一脚,可身上却不怎么觉得痛,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说道:“你自个儿置办了一间绸缎庄?那真是不错。”

    “那可不?”

    霍成玉哼了一声,难掩骄傲的意思,转而又道:“再者你细究这购置房产的钱是怎么来的有什么意思呢?认真计较起来,我每月的月例是皇帝舅舅发的,那么这房产——”

    “也有皇帝舅舅的一份。”

    “那你如今住在皇帝舅舅的房产里,觉得滋味如何呢?”

    陆长渊:“……”

    陆长渊彼时已随着霍成玉朝院里走了进去,忽听得霍成玉这话,他动作不由得一顿,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久久,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霍成玉道:“滋味便是……感觉随时随地都有被抓去砍头的风险。”

    -

    这处住宅原本就是霍成玉买在郊外,预备在京中盛夏时,用来避暑的。是以宅院里虽然空旷得厉害,趁手的家具也不见得有多少,然而院落里那一间厢房里,却是什么被褥桌椅都齐全的。

    霍成玉将陆长渊领到自个儿常住的那一间厢房里,回首同他笑道:“这是我去年避暑时捯饬出来的屋子,都还没正式住过呢,里头还带过来许多常用的东西,本打算今年过来用的,不曾想啊……”

    霍成玉语气幽幽的,眼波甚至一转,打在了陆长渊面上,“便宜了我们二叔呀。”

    陆长渊正负手走进屋来,闻言扬了扬眉,目光环视过了这淡粉色的床幔,以及这精美的梳妆台,很莫名的有些头疼。他心想这个便宜,其实他也不想占的,然而目光见得小姑娘统筹全局的脸,又将这话收了回去。他问道,“这么新呢。那我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那自然了。”霍成玉回眸一笑,“先前你还说这是我同左成堂一同置办的,实则啊,他连这地方都不知道呢。”小姑娘眨巴了下眼睛,“这是我是自个儿买的,才没告诉他呢。”

    陆长渊笑:“这么隐蔽的地方,就这么让给我住了?”

    霍成玉笑眯眯的,还没接口,便见得春桃泡好一壶热茶进来,乐呵呵的接话道:“郡主如今这算是在……金屋藏娇了?”

    “春桃!”霍成玉气鼓鼓的瞪了春桃一眼,跟着纠正她道,“这啊,叫金屋藏二叔。”

    说罢,还高傲地一扬下巴,看了一眼陆长渊道,“陆二叔,是不是啊?”

    陆长渊哪里敢说不是?

    “是,自然是了。”

    陆长渊笑着应下,看着夕阳下霍成玉晶莹的侧脸,一时间其实还有些恍惚。

    其实他打做下回京这个打算时,心里还十分的忐忑。忐忑面对那些故人,更忐忑去见到霍成玉。

    他也不知道这个三年前自己眼睁睁看着嫁为新妇的小姑娘,如今会长成什么模样了。他总觉得她大概会变化很大,可看着每回给他的来信,他又觉得小姑娘大概并没有多少的变化。

    如今一见……

    陆长渊静静地看着黄昏里指点着下人布置屋子的霍成玉。

    很恍惚的,她跟记忆中那个骄横跋扈的小丫头重叠起来。她那时也是这般,站在如意苑中叉着腰,使唤着他将梳妆台搬到这,又搬到那儿去……

    小姑娘朝令夕改,总不满意。

    而今许多年过去,实则也不见得有多少长进。

    陆长渊看着她将那木桌挪过来又挪过去的,垂下眼无奈一笑,终于是步步朝她走去,“要怎么搬,我的大小姐,你尽管吩咐吧。”

    -

    霍成玉在屋子里好好捯饬了一番后,也盯着夕阳黄昏回府去了。

    走前还给陆长渊留下一句,说他预备呆多久,便在这里住多久好了。只是走的时候,一定要跟她说一声。不可以,再像三年前那样。

    彼时陆长渊穿着一袭长袍,负手站在院门口看着霍成玉那辆马车一点点走远。长叹出一口气想到,不像三年前那样。

    他也说不准啊。

    又叹了一口气。

    陆长渊抬头看着这天色,终究是负手一步步从庭院走了出去。

    天色渐晚。

    虽已是开春时候,然而这夜幕一旦降临下来,风吹过来仍旧是冷飕飕的。

    唐志芳坐在这酒楼的厢房内,眉头紧锁,三杯烈酒下肚,心头仍旧是难以安宁下来。

    毕竟,他还不知如今王爷有没有安全抵达京城。

    这三年来,哥哥与王爷离开盛京,前去镇守边关,当年的将士虽是该奖的奖,该封的封的,虽是都给了将士们该有的殊荣,然而这两年里,不是派遣去了边关,便是调任去了各个州省。

    鲜少能留在京城的,这两年里也都被不停的打压。

    而今小皇帝竟然还一个劲儿地叫王爷回来。

    唐志芳愚钝,实在不知道小皇帝这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长叹一口气,唐志芳方要推开门查看一番,却见陆长渊已经戴着那张银白色的面具,走进了厢房里。

    唐志芳关上门后,忙行了一礼:“王爷……”

    “不必多礼了。”陆长渊扶了他一把。

    唐志芳便也不再去客套那些虚礼,擦了擦额头的汗便道:“王爷,兄长随您一同回来了吗?”

    唐家养育了两个儿子。大的这些年陪自己征战沙场,小的因为年幼时受过伤,落下了腿疾,于是入朝做了文官。

    陆长渊道:“并未,此次进京凶险,本王不想让他一同冒险。”

    唐志芳听言莫名松了口气,然而仿佛是意识到不对那样,连忙又说道:“王爷不能回家,岂不是未有住处?那属下先给王爷安排一处……”

    “不用了。”

    “什么?”

    “本王是说,不用安排住所了。”

    陆长渊端起酒杯,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谁说本王没有家,无处可去的?”

    彼时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坐在酒楼内的男人几杯烈酒下肚后,神思莫名有些恍惚了。他忽然回想起来,十三年前,他领着无家可归的小姑娘回到府上,告诉她今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而今时移世易,无家可归的人,竟然滑稽的变成了他。

    然而带他进入家门,给他一个容身之所的人,竟然是长大的她。

    这世事,还当真是无常。

    -

    而另一边。

    安顿好陆长渊的霍成玉心里倒也是欢喜的。

    她领着春雨又去街上置办了许多必用的东西后,这才大包小包的拎着回了家。

    谁知方走进正厅,便听得砰一声震动。

    霍成玉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主位那把太师椅上,左成堂竟然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左手上还握着一册被卷成棍棒的《女德》。眼见得霍成玉回来,左成堂狠狠的便将这《女德》往地上一摔,厉声质问道:“你竟还好意思回来!”

    “你一个女子,甚至是一个已经嫁人的女子,成日里早出晚归,甚至夜不归宿,究竟成何体统!那些《女德》《女戒》,你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女德》被摔得几个跳跃,砸在了霍成玉脚边。

    霍成玉面上的笑容瞬即一扫而空,沉下一张脸,只淡淡道:“你既然这么爱读《女德》,下辈子便投胎做个女人好了。至于我……”

    “我二叔从小便不要求我读这些。你既不愿意我这样的,便”

    说罢,霍成玉踩过地上的《女德》,步步朝屋内走了去。

    左成堂看得霍成玉这般利落走远的背影,一时间只气得心口震动——她竟然敢这样!她竟然又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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