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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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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成堂其实也是抽空从兵部溜出来的。

    他入职后的确也是清闲,毕竟他只是一个长吏,又是新调任过去的——也或许是,真真应了霍成玉那句话,兵部那些人精很清楚左成堂并不会在这里久待,于是个个虽然待他恭敬如宾,然而却并没有给他多少事做。

    左成堂呆得烦闷,于是偷溜出来同霍成玉厮混了这么一小小会。

    不过到底是个在职的官儿,擅离职守久了也不太妥当。

    是以左成堂陪着霍成玉说了一会子话,也便匆匆回了兵部。

    而霍成玉么,在左成堂离开许久后,脸蛋儿仍旧是热哄哄的。她趴在书桌上,想看会话本打发打发时间,然而呆呆看了良久,确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换了一边胳膊枕,霍成玉忽又想起一事,忙叫人将表姐昨日带给自己的礼物拆开看了。

    然而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霍成玉这那好不容易退烧的脸蛋再度烧红了起来!

    ——好家伙!赵凝思竟然送给自己一本春宫图册!!

    更过火的,是她竟还在信纸上旁敲侧击的问她,说她与那状元郎有无偷偷尝过欢好的滋味。

    霍成玉简直是要羞死了!她素来知道自个儿表姐行事大胆,却不知她竟出格到这种地步了!

    羞得将那信揉成一团,趴在桌上好一阵吸吐。

    然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霍成玉又扭回头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信瞧。

    其实,那些春宫图,她也不是没有窝在被窝里偷偷看过。只是……

    霍成玉咬唇,长长的睫毛也忽闪忽闪的。

    也不晓得,那档子事儿,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

    也不知是不是白日的事儿闹得,这日夜里霍成玉烧得厉害。

    模模糊糊的,甚至还梦见了那春宫图上的画面!

    然而那画面上欢好的人,却从生硬的纸片人,变成了……!!

    霍成玉然而在梦里,羞得都要哭出来的,然后神思混混沌沌的,只落在赵凝思最后那一段话上——

    【唉表妹,有时我真羡慕你,府上除却一个二叔约束,这些年也算得上无拘无束。不像是我,整日被父亲兄长关在这深宅大院中,除了那些奴才侍卫,连半个男人都见不着!】

    【我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羞的。你说说,哪有少女不怀春呢玉儿。】

    即便是在梦里,霍成玉也忍不住想反驳她表姐。

    实则,她这些年除却二叔,也不曾怎么见过外男的。

    二叔。

    唉,也不晓得,二叔何日归京。

    -

    左成堂从霍成玉那儿出来后,便急忙回了兵部。

    只是坐在兵部那案桌边上,看着眼前这案牍陈书,左成堂神思却不由得又回到了那一点温香软玉的触感上去。

    少女明亮的眼,透着淡粉色的耳廓,还有那饱满红润的唇……

    深吸一口气,左成堂努力叫自己定了定神,扭过去往窗外看去。

    窗外白雪皑皑,腊梅初生。然而落在左成堂眼前,却都成了霍成玉戴着那一支白玉簪子的形容。

    他仿佛,有一些想念她了。

    -

    日暮黄昏。

    夕阳透过白茫茫的大雪天,散落了一地的光辉。

    左成堂将自个儿整理成册的书稿交付到尚书面前,便从兵部离开了。

    从兵部到长尾巷约莫有十来里的距离。左成堂看着外头匆匆行驶过的马车,又摸了摸自己荷包里的铜钱,终究是选择徒步走了回去。

    方到巷口,便见着数十个挑夫担着几个红木做的箱子,整齐划一的往里头走去。

    左成堂心下狐疑,一步步往里走去,却见得春桃正握着一方桃红色的帕子,指挥着这些挑夫做事,“诶!当心些当心些!里头的东西摔坏了你赔得起吗?!还有你——”

    春桃扭回头来,目光一碰上左成堂,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状元爷,您这是……”春桃狐疑的目光落在左成堂那双有些破旧的靴子上,“走回来的?”

    “春桃姑娘。”左成堂没答她这话,只拱手作了一个揖,便转而问道,“敢问这是……?”

    “这是我家小姐让我给你送来的。”

    春桃收回视线。细眉一挑,一面吩咐着那挑夫将东西归置妥当,一面随口回答道:“我家小姐听说你现今还租住在长尾巷附近,身上带的行装也不多,于是便让我给你送些被褥棉絮之类的过来。还有……”

    “小姐说了,兵部应当是有官员住房的补贴的。你去找你们尚书问问,暂且给你换个好一些的住处,应该也是可以的。”

    左成堂抿紧了唇未语,目光扫过这地上一个个红木箱子,脸色只一点点的沉了下去,“郡主为何没有提前同我说?”

    “郡主为何要提前同你说?”春桃想也不想地反问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些许荒唐的嘲讽,“状元爷,我们小姐素来心善,若是交了什么朋友,也都是倾心相待的,不过——”

    “若有人敢欺辱了她,不消是王爷,就是当今圣上,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左成堂袖袍下的手一点点收紧。他不是什么愚钝之人,自然听得出来春桃这话里话外的警告意思,只是——

    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千里迢迢赶来盛京赴考,如今好容易高中状元了,难道还要向一个婢子表忠心甚至低头作保!?

    袍袖里的手又捏紧了许多。左成堂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声道:“春桃姑娘,左某的确是出身寒微,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让人接济的地步!这些东西——”

    “烦请你叫人拿回去吧!”

    久久未等到回音。

    左成堂睁开眼,却见春桃竟早已离去,只留下几个挑夫愣愣地盯着他瞧。

    “诶!那姑娘可只付了让我们挑过来的银钱,可没给我们挑回去的银钱,你让我们挑回去,可得另外给钱啊!”

    “不过我们刚也进你家看了眼,你那儿小破房子里头什么都没有,就连这门锁,也是轻轻一推就开了——这情况,还是莫要嘴硬逞能了吧!”

    ……

    风雪肆虐了一阵夜。

    北风更是挂得那破窗户哗哗作响。

    左成堂拢着棉被躺在这木板床上,只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被冷的。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次日左成堂照例去到兵部报到。只是想起春桃昨日说的话,左成堂捏紧了拳头,还是预备去找尚书问一问住房的问题。

    毕竟,他如今那地方,的确不是人住的。

    西行数十步。走上阶梯,待要推门进去,却听得里头传来了热闹的说笑声。

    “诶,这是昨个儿那状元郎整理出来的书稿?——哈!当真是需要吗?”

    “有什么需要的?不过是给他找些事儿做罢了。免得说我们怠慢了他。”

    “呵,的确啊,人家那早就傍上了长宁郡主——那长宁郡主是谁?那可是宁国公遗孀,护国大功臣,当朝皇上的亲侄女,南阳王一手养大的小郡主!只等着大红花轿一坐,便成了美美的郡马爷,妥妥的皇亲国戚!哪像咱们,还得如今累死累活的……”

    嘭——!

    众人谈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暴风雪下,左成堂穿着一袭深紫官袍,沉着一张脸森冷的站在那门框之中。

    不明所以的,屋内的众人竟纷纷打了个寒噤。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寒风吹的。

    -

    盛京这一场风雪下得愈演愈烈。

    而太后寿宴的日子也是愈发的近了。

    霍成玉也不知是不是被冻得,这几日身上总是盗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吓得春桃忙熬了碗姜汤送来,还忧心忡忡的要去给霍成玉请太医过来。

    却被霍成玉蹙紧眉头,一口便回绝了:“不打紧的。我这样大一个人了,只一点伤寒感冒,也是死不了人的。再说了,”小姑娘将头埋进碗里,咕咚咕咚的便将那姜汤喝了个大半,“再说了,马上便要进宫给太后姨母祝寿了,万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耽搁了。”

    “可是,”春桃苦着一张脸,小声续道,“可是小姐的身体,怎么会是小事……”

    然而霍成玉却并没有听进去。

    她目光愣愣地落在柜台上那放置的红木盒子上,开口问道:“……那个贺礼,还没给左哥哥送过去吗?”

    “送了的。可是春桃去了三趟,都没在那长尾巷见着他。”春桃扁了扁嘴又道,“春桃想着太后寿宴在即,小姐又看重得紧,于是春桃便又去了兵部找他。然而他也不知是怎的,竟一直避而不见。”

    霍成玉心下咯噔了一声。

    却听春桃又絮絮叨叨道:“不过小姐,您对他是否是太好了一些?又给他置办这儿,又置办那儿的,如今就是太后的寿宴,也帮他准备贺礼……”

    霍成玉双手抱着那药碗,心里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为他处处考虑,事事着想吗?如今他有些困难,她有条件便帮衬一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

    霍成玉抿了抿唇,不过,感觉他似乎并不怎么领情的。

    垂下眼睑,霍成玉轻声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便道,“春桃,咱们准备进宫吧。”

    -

    马车摇摇晃晃的步入官道。

    霍成玉大抵是着了风寒,有些困顿了,于是挣着手肘便在马车内打了一个小盹。

    忽然觉察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外头也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音。

    霍成玉缓缓掀开眼皮,方掀开轿帘,便听得车夫扭回头同她说道:“啧,郡主,前头那破旧的马车仿佛行到一半,这后车轮儿掉了,整个马车都瘫在地上,可把我们的路给挡死完了!”

    春桃蹙着眉头,一脑袋钻出了轿帘,“诶!谁这般碍事,连个好些的马车都买不起一辆?”

    说着话便往前望了去,想瞧瞧这碍事鬼究竟是谁。

    霍成玉却已经往前方看了过去。

    却见那半新不旧的马车正斜倒在这路中央。一群禁卫军齐心协力将它往一旁拖去,同时也骂骂咧咧的,抱怨着这马车着实破败。

    而一个青袍少年郎正负着手静静站在一旁。

    雪落在他肩头,仿佛这一切与他都无关那样的。

    霍成玉心下一沉,张口待要说话,却见那人仿佛意识到什么那样的,蓦地转回头来。

    隔着漫天大雪,左成堂与霍成玉的目光不期撞上。

    -

    “……这么破的马车,您这是被转了几手的啊?”

    官道上,禁卫军头子一面指挥着手下搬运着这破马车,一面同左成堂唠家常道:“听说状元郎你新近不是去了兵部任职?怎么如今连个像样的马车都置办不起?”

    左成堂抿唇不语,然而袖袍下的手,却早已紧紧攥成了拳。

    然而禁卫军头子仿佛丝毫也未觉察,啧了一声一声又问:“啧,这马车坏成这样了,咱们这是给您扔了?还是……?”

    “——你们这办事的能力,还指望人将马车留下吗!?”

    一声厉叱划破这雪天。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霍成玉穿着一袭深红斗篷,正踩过这雪地一步步朝这走来。她蹙紧两弯细眉,目光如炬一般的便瞪向了那禁卫军,“你怎么做的事!?好好一辆马车不过是出了一些意外,便叫你任由你那些手下这么糟蹋成一堆破木?”

    “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

    “卑职知罪!请郡主宽恕!”那群护卫被吓得扑通一声齐刷刷的跪倒下去,那禁卫军头子更是急忙说道,“是卑职失职!卑职这就命人将这马车修好,隔日便叫人送去状元爷府上!”

    说完这话,护卫们忙不迭退下,齐心协力地去将那马车托运到了一旁去。

    霍成玉见得他们这般,也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原本她也不是真要对他们怎么发作,只是她二叔也早就教过她,对下属总是要恩威并施的。若是太过纵容,难免会叫他们觉得你懦弱好欺,做什么事都给你敷衍怠慢。

    她方才一来,见得禁卫军那态度,便晓得他们是看着左成堂不懂规矩,于是处处敷衍莽撞。她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只怕他们真得将左成堂那马车当作一堆破木给扔了。

    吐出一口白雾,霍成玉去拽了拽左成堂的衣袖,轻声道:“左哥哥,要不你先搭我那马车,一同进宫?”顿了顿,霍成玉又补充道,“你若担心男女大防,不若你便坐在外头,与车夫一道儿?”

    左成堂却冷笑一声,抬眼冷冷睨了一眼霍成玉,反问道:“不若我直接给郡主做车夫,护送郡主进宫,如何?”

    霍成玉一怔。

    只觉风雪急促的刮过来,在她耳畔哗哗的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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