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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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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轻尘收到温恂的来信八月已经过完,她来县学也半月有余。

    有别于私人资办的书院,县学为官府所办,获得生员(秀才)资格方允进学。

    她们这批进学的生员大概十个,与其他往届生员同处一室。生员们年龄跨度较大,大的三十几岁,小些的只有十来岁,陆轻尘在这里算是偏小的。

    比起东湖书院,县学的学课较为宽松,通常上半日课就完了,下午时间宽裕,由生员们自行学习。

    而且在县学教学的不叫夫子,被称之为教谕,这是因为县学是官办学校,老师们都被赋予了官名,又名学官。

    教习陆轻尘的为王教谕。王教谕约莫五十岁上下,是一个和蔼和亲的人。

    县学的课程主要以四书五经为主,其他的算数、音律、习射课每月也就一两节,生员们并不重视。

    王教谕教学内容主要为诗、赋、经、书、论,这些为科举考试项目,平时教学重中之重。

    除此外,王教谕还要新进学的生员从五经中任选一经作为自己的本经。

    这是为何呢?

    只因将来乡试会试第一场考八股文,八股文有四书八股,也有五经八股,即从四书五经里出考题写文章。

    四书相对简单一点,字数少,考生们都能熟背如流,甚至倒背也可以。

    五经则不同。五经为《诗经》《尚书》《礼记》《易经》《春秋》,每一经动辄三四万余字,而《礼记》《春秋》更是高达近十万字,深奥难懂,学生们制一经就已穷其半生,遑论五经。

    所以本朝科举制便规定生员们只需选其中一经作为自己的本经,将来考场上以本经答题做文章即可。

    陆轻尘选了《尚书》做本经。

    《尚书》主要参考的是蔡沈的《书经集注》,这就好比四书参考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一样,将来考场上凡以《尚书》出为考题者,考生需得围绕蔡沈的《书经集注》展开,不能随意发挥。

    陆轻尘私下观察一番,县学的生员们主要以《诗经》做本经,《易经》次之,《尚书》再次之,修《礼记》《春秋》的少之甚少。

    叫生员们选了本经之后,王教谕又道,今年是各省学政上任的第一年,各府、州、县学的生员要参加由学政主持的岁试。

    岁试又叫岁考,由学政主持,通常是新学政上任的第一年依次临各府、州、县学考校生员的一场考试。

    考试内容为八股文、律赋、试帖诗、策论等。成绩分为六等,一等前列者,视廪膳生有缺依次充补,就是说岁试成绩最好的那几个,若是廪生位置有空缺的话,他们可以进行替补。

    其次替补增广生。廪生国家给发放粮食和银钱补贴,增生没有。

    其余称之为附生。若考试成绩为六等者,则黜革,即革去秀才的功名。

    可见岁考是多么重要。

    上午王教谕才讲罢这些,下午陆轻尘就收到了温恂的来信。

    信上温恂说他入了国子监读书,还说要她努力读书,后年乡试争取考过。又或者今年岁试考个廪生的名额,朝廷会不定期去各府、州、县学挑选优秀廪生入国子监学习,是为贡生。

    道理陆轻尘都懂,可要实现真是难如登天。就说这乡试,她们江南乡试是出了名的难考,一万多个考生里只录取三百来个,她姐夫韩牧升那么优秀的人都考了三次才考中,她不知道自己要考几次才能考上。

    再者朝廷挑选优秀生员入国子监读书,好像是每三年学政任期满时,就本省生员择优报送国子监,是为优贡,每省不过数名,数额极少。

    至于廪生入国子监读书,多数情况下还得看资质,即越年长者越有资格被录取,陆轻尘年纪小,别说现在还不是廪生,就算是也得要熬资质。

    综上,温恂说的这两项都极其不易。不过凡事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陆轻尘会按温恂所说的去做,当下最主要的还是好好读书备考乡试,因为不管入不入国子监,将来若想步入仕途,都得要走乡试会试这条路。

    除了这封书信外,温恂还给她邮寄了好几本八股和策论文章。

    陆轻尘心道,这温恂还真是有心了。以致于后面几日她坐在明伦堂听王教谕讲课,时不时会往后瞥几眼。

    当初在东湖书院时,温恂就坐在课室的最后一排,每次陆轻尘扭过头,都能看见他坐的挺直,全神贯注背书写文章。

    那个清贵的少年,如今不管她扭多少回头,却再也看不见了。

    陆轻尘突然间好失落,怎么办,她怎么这么想他啊。

    可能是得臆想症疯了吧。

    下了课她回到斋舍。与东湖书院相比,县学的女学生相对多了几个,不过与男生员比起来,依旧少得可怜。

    与陆轻尘同斋舍的是一个家庭条件尚可的女孩,女孩年十七,亦是今年考过的院试,然后进了县学读书。

    女孩最近有些苦恼,原因是她家里人给她找了门亲事,让她赶紧成婚,成了婚再读书也不迟。

    可女孩知道,这要是真成了婚,哪里还能出来读书,还不得被婆家逼着生孩子。所以女孩不想这么早就成婚,起码也得要乡试考完才行。

    这女孩所面临的正是县学大部门女孩所要面临的,到了婚嫁年龄,家里逼着成婚,可成了婚学业必定会受到影响。这也正是学校女生少的缘故所在。

    陆轻尘听她抱怨了几句,突然就联想到自己身上。若是将来她到了婚嫁年龄还在读着书,家里人会不会也催她呢。

    她觉得陆季秋应该不会,但是她娘沈蕙肯定会。村里的女孩最多留到十七岁,若是十八还没有出嫁,便是父母不催,村里人的那些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什么十八岁还不出嫁,都成老姑娘了,这姑娘是不是有啥问题啊,不然怎么没有人家来求娶。

    又或者说这姑娘太挑拣,挑来挑去把自己挑剩下了,也是活该。最后还不忘告诫自家的女儿孙女,以后千万别学此女,嫁不出去丢祖先的脸面。

    这些都是陆轻尘在村里时听那些妇人婆子闲话时说起的。

    当时她就想,这些人怎么那么闲啊,一天到晚尽盯着别人家的是非嚼弄,有那个时间种点地织几块布不好吗?

    所以她更加要好好读书,将来带着家人离开那里,再也不要回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轻尘按着王教谕所说的考试内容复习备考岁试。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十月末的时候,新任学政莅临芜县县学主持岁试。

    学政,全名提督学政,又称学台,掌一省之教育以及科考事务,由皇帝钦派,多为进士出身的翰林官当任。

    学政每三年一任,第一年试院试、岁试,第二年试科试。

    江南省今年新任的学政姓刘。刘学政十月二十九来到芜县县学。

    岁试所试内容为四书文两道,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以及策问一篇。考试时间一天,日出答题,日落交卷。

    除了主持岁试外,刘学政还要从县学几名优秀廪生中挑选出两名报送京师国子监,这是朝廷上面的安排。

    其实朝廷每年都会从各省的府、州、县学挑选优秀廪生入国子监读书,只是每个省府情况不一样罢了。

    就拿新安府来说,府学的生员每年都有优秀廪生报送国子监,而新安府下辖的六个县的县学则不尽然。

    有的县学每年都有优秀廪生报送,有的县则好几年也不报送一次,芜县县学已经四五年没往国子监送廪生了。

    这次轮过来,可把县学那些廪生们高兴坏了。不过也不能高兴的太早,因为保送廪生的名额只有两个。

    于刘学政而言,挑选区区两个廪生送入国子监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今年与往年略有些不同,往年廪生名额不分男女,择年资较长者优先录取。

    今年则是男女廪生各一名,这可就难住了刘学政。只因芜县县学的廪生全部为男性,压根就没有女廪生。

    男廪生好选,刘学政在往届廪生中挑选了年资最长久的那个。

    女廪生嘛,只能从此次岁考中挑选了。既是考试评选,又怎能少的了一县之长温择清的陪同。

    刘学政拿着一众女生员的岁考成绩与温择清评议,“考题择清兄也看过了,可觉着哪个生员的答题最佳?”

    他这是在询问温择清的意见。可他堂堂一省学政,不过一份考卷,自己做决定就是了,为何还要专门问下温择清呢?

    这就涉及到一点,表面功夫要做足。刘学政约莫四十来岁,在翰林院任从四品侍讲学士。而温家曾经三代供职翰林院,温择清的父亲更是高居翰林院掌院院士一职。虽说温家现在落败了,温择清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知县,可人家名声在外,在朝中威望犹存。

    这就叫不看僧面看佛面,问一问他也无妨,最终决定还是在自己不是。

    温择清指着其中一份考卷说:“我觉得这份试题答的不错,子敬兄看看可满意否?”子敬是刘学政的字。

    这是一道策问题。题目由刘学政亲拟,问的是自朝廷施行开垦荒地政策后,有些地方的农民积极性并不高,宁愿给别人做工挣几个钱温饱,也不愿开垦荒地自耕自给。这是为什么呢,怎样才能调动农民垦荒的积极性?

    温择清看的这份试卷是这样回答的:农民垦荒积极性不高,主要是因为经过好几个朝代的垦荒积累,好开垦的土地已经被人开垦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土地要么处于偏远地区,要么很难开垦。最后即便被农民开垦出来了,土质太差,种的庄稼收成不好,影响到农民种植的积极性。

    若要改变以上现状,可以从以下几点着手考虑:其一,新垦出来的土地在原有地亩的基础上,减少至少一半的赋税;其二,给开垦荒地的农民发放农具,每户至少一头牛;其三,单户人家的贫农不适合开垦荒地,应该由中富农承担起垦荒的大责。

    这名考生的对策可谓是切中了要点。刘学政看了眼学生名姓,是一个十四岁的名叫陆轻尘的考生作的答,立马摇起头来:“择清兄,这怕是不行吧,这年龄也太小了,咱们县学还从未出过这么小的生员报送去国子监。”

    温择清笑呵呵道:“我只是发表一下我自己的看法,行不行全在子敬兄。凡事嘛,以才情以本事论,不应受限于年龄性别身份地位。君子无以貌取人,子敬兄说是也不是呢?”

    这……刘学政看着温择清,心里打起了转,“择清兄与这考生相识?”

    温择清摆摆手:“我不过是觉得这考卷答的实在而已。子敬兄是学政,可千万别被我的看法影响了。”

    那这到底可不可行呢?刘学政看这温择清似乎很青睐这名小考生。

    再结合温家的以后一想,今上早已不再追究过去之事,凭借温家在朝中的名望,起复早晚而已。

    而据他所知,温择清的长子在今年六月份淮州府院考中得了第二,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乡试也必定榜上有名,且人还是太子的伴读。

    太子是谁,那可是他们未来的国君。温家将来势头不容小觑。

    他刘子敬任学政也不过三年,三年之后官复原职重回翰林院,这以后与温家打交道的地方不定还多着呢。

    既如此,今日何不卖个人情与他温择清,将来官场上也好周转。

    随后他又拿起剩余几篇生员的文章作了一番对比,最后一笑:“君子无以貌取人,择清兄此话所言是也。”

    就这样,一份写有生员陆轻尘以及另外一名男廪生的名姓的名单被报送到了京师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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