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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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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一过,接下来就是四月份的府试。东湖书院去年没考过的学生今年又参加了一次,大部分都考过了。

    到了五月的时候,院考通知下达。

    院试在各省的府城。江南省下辖十六府,每四府合试一试,新安府的考生需得到邻府淮州府参加院试。

    院试报名手续与府试同,亦是五童互结,两名廪生做保,一名认保,一名派保,有了这双重保险,才准院考。

    陆轻尘与书院的其他考生一起到淮州府报了名。以往他们都是找的韩牧升做保,现今韩牧升在京城,没法再给他们做保,他们便找了别的廪生。

    前几日陆轻尘归家,听家里人说,韩牧升在二月份的会试中考中了贡士,后殿试又考了个二甲进士。接下来还要参加朝廷举办的一个什么朝考,考过了就可以留京或者外派做官。

    周秀珍说起这话的时候,嘴巴就没合拢过,都快要裂开了。等她女婿过了什么考试就可以做官,到时再把玉英和俩孩子一接,她家玉英就等着享福吧。

    再说陆轻尘这边,他们一行人报完院试名回来,过了不到一个月,又出发前往淮州府。

    江南省辖制四个院试点,每个考点考试时间不一,淮州府这次的院试时间是六月二十五。东湖书院的学生六月上旬就都过来了,他们住在贡院附近租来的房子里,白天大家聚在一起读书,晚上又在灯下熬战,都想着一举考中秀才,让自己和家人面上都有光。

    陆轻尘和薛嘉鱼杨君竹住在一起。薛嘉鱼去年府试没过,今年又考了一次才考过。三个女孩子也不像平日里那样胡闹,都各自抱着书本一心苦读。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很快就到了六月二十五。

    这日,陆轻尘与所有考生一样,天不亮就提着考篮来到贡院门口排队。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温恂,温恂手里也提着考篮,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陆轻尘退后几步走过来,温恂见到她显然很高兴,“人都是往前走的,你怎么还退回来了。”

    “我这不是想要沾沾你府案首的气运吗,不,说不定这次院试考完你就是院案首了。”陆轻尘说着站到他跟前,温恂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她额头仅到人下颌那里。

    温恂笑道:“若我气运真那么好,你随便沾就是了。”

    六七月的天气,正是江南地区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参加这次院试的考生有一千多人,队伍排了长长一条龙。

    虽这时太阳还没露出脸,可也已经很热了,好多考生的里衫都湿了。

    陆轻尘也是一样,古代不像现代那样可以穿短裤短袖。她上身穿了件薄的襦衣,下身亦是轻薄的裙子。

    可饶是如此,挤在一堆前来参加考试的考生中,也依然觉着热。

    她摇着手在跟前扇了两下,又与温恂说:“温恂,等这次院试考完了,我请你吃饭。”她说的是考完而不是考过,是因为这两个月来温恂帮了她好多,不仅将他的文章试帖诗抄来给她,还时常鼓励她。陆轻尘就想着不管这次院试结果如何,为表谢意,她都要请人吃一顿好吃的。

    温恂自然很乐意:“好啊,那我便祝你考试顺利,榜上有名。”

    “你也是。”

    二人互相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陆轻尘又回到自己原先排着队的那个位置。

    她刚站过来,薛嘉鱼就说:“这都考试跟前了,你俩还顾着谈情说爱。”

    “谁谈情说爱了,你可别胡乱说。”陆轻尘嗔道,“我们是同窗,我与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倒叫你编排。”

    薛嘉鱼哼哧一声,不以为然:“又说是同窗,不过是藉口罢了。我和杨君竹还与他是同窗呢,咋没见他跟我们天天腻歪,明明你们就是那个意思,你还不承认。是吧,杨君竹?”

    杨君竹就站在她二人身后,看她二人胡闹,反着道:“这可不好说,我不是当事人,就不瞎做定论了。”

    “看吧。”陆轻尘一乐,顺势在薛嘉鱼臂上一拍,“话真的不能胡乱说。”

    “我才不是胡乱说。”薛嘉鱼也拍了她一下,两个人正胡闹间隙,贡院门开了,考生们在衙役的检查下陆续进场。

    陆轻尘她们排在前面,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她们搜身检查。

    与上次府试一样,女考生是被带到一间房子里脱了衣服被女衙役搜身。

    搜完身后,又是身份文书的核对。再然后就是学政点名,认保和派保在旁边唱名,核实无误后才准进入考场。

    陆轻尘拿着考引,考引上面是座号,找到自己的号舍。等到所有考生进场完毕,随着一阵铜锣声响,考题考纸发放下来,考生们开始答题。

    院试共考两场。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一道,经文一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题目如下:

    其一,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其二,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其三,赋得「月过楼台桂子清」,得「清」字。

    陆轻尘先做第一道四书题,题目出自《论语·里仁篇》,意思是君子从不轻易发言表态,他们认为说了而做不到是为可耻。言外之意就是做人应当谨言慎行,不要轻易对他人做出承诺。

    八股文有其固定格式,书院的学生们平时做了大量的练习。陆轻尘在这方面可谓是轻车熟路,这第一步便是破题,思索一番,她提笔在草纸上写:慎言者不于言,古人知所耻也。

    破题完了便是承题:夫既已言之而躬则不逮,耻孰甚焉……

    ……

    一道四书题写完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天气已有些炎热。陆轻尘喝了几口水,又开始做第二道题。

    第二道题目出自《孝经》,意思是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人人都应该做到。

    文章依旧按照八股文格式写,陆轻尘又花费了近一个时辰写好,然后又誊抄到答题纸上。

    现在已经是未时,天气十分炎热。号舍逼·仄,没有半丝风,陆轻尘不怎么有食欲,她随便啃了几口饼子,又喝了些水,然后开始写那道试帖诗。

    月下楼台迥,氤氲一气清。

    蟾光方转过,桂树已敷荣。

    她想了一会儿,提笔在草纸上写下这么几句。

    ……

    差不多申时,已经有考生开始交卷。正好陆轻尘的试卷也写完了,因着答题纸上的字一旦写上去不能随易涂改,否则会被判为作弊。陆轻尘检查了卷面整洁后,拉动了墙壁上的铜铃。

    很快一名衙役走过来,将她的试卷糊名,连并草纸一起收进了一个木箱内,随后发给了她一支照签。

    照签是用竹子做的,一半染成红色,考生凭着这个到门口缴交,委官验明后方准出考场。

    考场的那个正门叫龙门,考生交完卷分批次从这里出场。

    陆轻尘与其他交了考卷的考生一起来到这里,等考生达到一定数量后,龙门开放,他们第一批被放出考场。

    贡院门外,陆轻尘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温恂,或者说温恂早已候着。二人住处离着不远,便相跟着一起回去了。

    三日后,院试放榜。

    中午时候陆轻尘与薛嘉鱼杨君竹一起过来看榜,考试结果用圆圈揭晓,只写坐号,不写考生名,称之草案。

    院试第一场录取人数为当取秀才名额之一倍,圆榜上的字有点小,有里、中、外层三圈,陆轻尘费了好大劲儿才在榜单上找见自己的座号,在里面那个圈上。

    杨君竹也考过了,薛嘉鱼没在榜上找见自己的座号,或许是早就料到了,她失落哭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就回家去了。

    陆轻尘则再一次进了考场。

    院试第二次为复试,所试内容与第一场考试同,亦是四书文一道,经文一篇,以及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同样申时左右,陆轻尘交了考卷,与其他考生一道被放出龙门。

    三日后,她再次来到贡院门外看榜。此次院试共录取秀才四百人,平均到四个府也就一百人。

    与第一场考试不同的是,这次考试结果不再用圆圈揭晓,而是一张长榜张贴于贡院外墙上,榜上写着考生的姓名、籍贯以及考试名次。

    陆轻尘名字排在前面,三十七名,很不错的一个成绩。她还专门看了下榜一,可惜不是温恂,温恂排在第二,在陆轻尘看来,也已经很厉害了。

    杨君竹也考过了院试,不只如此,她的哥哥也考过了。兄妹俩都高兴不已,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报喜。

    杨家有专门的马车接送,杨君竹要陆轻尘跟他们一起回去。

    陆轻尘却婉言谢绝了,她想去新安府看看她的姐姐。自年前府衙门口匆匆一别,姐妹俩已经大半年没见了,陆念青现在什么光景她一概不知。

    “好吧,愿你路上平安!”杨君竹与她道过别,跟自家哥哥一道回家去了。

    陆轻尘这边也在收拾行李,来时她只带了几本书与两身换洗的衣裳,行李比较简单,一个书箱就够装好。

    她背着书箱从租的房子里出来,温恂站在马车旁边向她招手:“一道走罢,我们的马车经过新安府,我陪你过去。”

    “谢谢!”陆轻尘跑过来,温恂把她的书箱放到车上,之后又扶着她上了马车,最后他也坐进来。

    青柏在外面驾车,马车缓缓驶行。因为考过了院试,车厢里的两个人心情都很不错。温恂削了个梨递给她,“你尝尝,酸中带甜,水分也多,味道很不错。”

    “谢谢!”陆轻尘接住,“等我看完我姐姐我请你吃饭。”

    温恂靠在车厢壁上,笑道:“好。”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姐姐在新安府做甚么?”有一次二人聊天,聊到家中有多少兄弟姐妹时,温恂曾听陆轻尘说她上面有一个姐姐,在芜县城一家粮油店算账,不知现在怎么又跑府城去了。

    说到这个陆轻尘突然就一阵失落,连带着嘴里嚼的梨也失了滋味儿。

    温恂见她表情由喜转为忧,猜想自己应该问错了话,忙又说:“如若我方才的话有所冒犯,请你忽略就是。”

    陆轻尘倒不是因为这个不悦,而是姐姐的事情实在是让她难以启齿,到现在一想起来就是钻心的痛。

    “我们不说这个了……”温恂刚要岔开话题,陆轻尘却打断他,“不……”

    温恂今天跟着她去看她姐姐,此事温恂早晚都会知道,倒不如现在说出来,省的到时再一惊一乍。

    “我姐姐给一名富商做了妾。”

    当陆轻尘将此事说出来的时候,温恂脸上倒无多少异色,妾这个词在他眼里并不陌生,他所认识的叔叔伯伯一类的人里就有纳妾的。

    他只是讶于陆轻尘的姐姐一个良家女子,怎么就想不开给人做妾去了。

    “可惜我只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家住哪里我一概不知。”陆轻尘又说。

    温恂便道:“知道名字就足够了,你方才说男方家有钱,我们只要稍一打听,不难探出他家的住址。”

    陆轻尘想了想,也是,听姐姐说,那阮知绪在新安府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她去消息灵通的茶楼酒肆一打听,准能打听出他们的住所。

    新安府离淮州府一天左右的车程,晚上他们三个在淮州府辖制内的一个县城内的客栈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下晌时候赶到了新安府。

    二人进了一家茶楼,喝茶的功夫陆轻尘已向店家打探清楚了,阮知绪家住城东的和平街,过去稍微一打听就能知晓他家具体的门牌位置。

    随后二人按照店家指示又来到城东一带,几经打听后,终于找到了阮知绪家,朱漆色的大门十分气派,门匾上方写着“阮宅”二字。

    陆轻尘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上前叩动了门环,很快门就开了。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探出头,“谁啊,请问你们找谁?”

    陆轻尘忙道:“我找陆念青,我是她妹妹。”

    陆念青?男子嘀咕一声,随即道:“我们府上没这号人,你们找错人了。”

    眼看着他就要把门关上,陆轻尘赶紧以手抵住,“就是贵府的阮知绪老爷去年纳的那个妾,那便是我姐姐。”

    她这么一说男人立马就明白了。不过男人接下来的话却让陆轻尘当场怔住。

    只听他说:“哦,原来是陆姑娘啊,死了,她在半个月前就死了。”

    “什么?”乍然听到死字,陆轻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因为她从来没把她的姐姐与死联系在一起。

    “半个月前陆姑娘产子,因胎位不正,孩子没能生下来,陆姑娘的命也没能保住,母子两个一遭都去了。”男人又说,还拿袖子拭了拭眼睛。

    “你们来晚了,七天前母子俩就入了葬,若是你们来早点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唉,造化不由人啊……”

    陆轻尘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摄光攫走了,一颗心也跟着往下坠。她险些站不住,赶紧伸手去攀跟前的大门。

    正好温恂顺势扶了她一把,“轻尘……”

    “不,”陆轻尘推开他,“你肯定是骗我,我的姐姐才十七岁,她还那样年轻,怎么可能就死了。”

    她一个踉跄,哭着冲进了阮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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