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方才开门的是阮家的管家,他见陆轻尘跑进去了,赶忙追上。
“老爷!”管家带着他二人来到阮知绪的住处,“这位姑娘说是陆姑娘的妹妹,愣是闯进来了。”
阮知绪正摸着陆念青生前遗物睹物思人,转眼见到陆轻尘和一个少年进来,正欲开口问话。
陆轻尘已指着他问:“我姐姐呢,怎么就被你折磨死了,我来向你讨要公道。”说是讨要公道,可跟这样一个没情理的男人她该如何讨要。
阮知绪放下手中遗物,假惺惺挤了两滴泪,十分沉痛的说:“念青的死过则确实在我,可女人生孩子由命不由人,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些天我吃不下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她的音容笑貌,我也被折磨的很难受。”
“你少假情假意,”陆轻尘哭着骂他,“当初若不是你来招惹,我姐姐年小经受不住你蛊惑,又怎会跟我们家里决裂。你明知她心善好骗你还哄骗她,现在又来说她的命不由她,你真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伪君子。若不是因为你,我姐姐也就不会死。”
陆轻尘也知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可是她心里好难受。她恨阮知绪,同时也恨她们自己,如若当初爹娘强硬一点把姐姐强行带走,又或者爹娘不带她自己横一点带陆念青离开,或许就不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可是现实中哪有什么如果,又有什么当初,最后不过是让人空留气恨。
“不,”陆轻尘突然情绪激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姐姐不可能就这么死了。”她到现在都不能接受陆念青死这件事,或许是这家人哄骗她,怕她把陆念青带走。
阮知绪亦大声道:“死了,家中灵堂到现在都还没撤呢。”说着他就埋脸痛哭起来,情真意切的不像是作假。
之后陆轻尘又被带到灵堂,除了几片白布白幡,冷冷清清的煞是瘆人。
而且阮家人腰上都系了条白布,家里肯定死了人才会这样。
但她依然不愿相信陆念青死了,或许这是给别人设的灵堂,并非她姐姐的。
陆轻尘又道,“我姐姐葬哪儿了,我要去看看她。”阮知绪也不拒绝,带她们去了埋葬陆念青的地方。
已是黄昏时候,天气依旧炎热,他们一行人来到城外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一个刚刚堆起来的小坟包尤为显眼,孤零零的葬在一堆坟墓的旁边。
陆轻尘走过来,看到墓碑上刻着陆念青的名字时,一时再也忍受不住,趴在上面号啕大哭:“姐姐……”
为什么事情就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陆轻尘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趴在陆念青坟头哭的几要喘不上气。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温恂发现哪里不对劲,正要去拉她起来,陆轻尘却在这时扶着墓碑呕吐起来。
温恂吓了一大跳,赶紧蹲下身扶住她,“你怎么了,还好吗?”
陆轻尘也不知是怎么了,浑身乏力,头晕恶心,胃里不停翻滚,刚开始还能吐出点东西,到最后全部都是苦水了。
她借着温恂给她的力站起来,却发现腿上似灌了千斤铁重,竟挪不动丝毫。
“温恂,我……”她靠倒在他身上,“麻烦你抱我到车上去,我好难受。”心脏痛,头也疼,浑身难受极了。
温恂犹豫了一瞬,道了声“好”,而后弯腰抄手抱起她向自家马车走去。
青柏守在马车跟前,一下午跟着他俩跑来跑去,也不知这陆姑娘是怎么了,倒叫他家公子抱着。
青柏揭开车帘,温恂抱着陆轻尘上了马车,将她放在座位上,转头又与青柏说:“青柏,先进城找家客栈住下,然后你再去请个大夫来。”陆轻尘这样子多半是生病了,极有可能是受此事刺激而起。
马车重又进了新安府城,此时天色已晚,已经有人家点起了灯火。
三人找了家客栈住下,青柏出去请大夫,温恂守在陆轻尘床边。
陆轻尘躺在床上,眼泪流个不住,姐姐没了,她该如何向她娘交待。
她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和心灵上的疼痛向她袭来,似要把她整个人吞没。
“如果你实在难受,你就大声哭出来,兴许会好受些。”温恂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她难受他也跟着不好受。
陆轻尘只是掉眼泪,也不说话。
差不多过了两刻钟,青柏领着一个老大夫进来。大夫给陆轻尘切了脉,又听温恂复述了病人情由经过。
最后摸着胡须说:“病人这是因为悲痛过度情绪紧张引起的恶心呕吐,四肢乏力,头痛腹泻,甚至还伴有低烧等症状。老夫这边给开几副药,切记务必要安抚好病人的情绪,万不可沉湎于悲伤之中,否则便是吃再多药也是无济于事,吃了也会吐出来,于病情恢复不利。”
温恂与老大夫道了谢,交了诊金,交待青柏好生给人送回去,顺带把老大夫开的几副药抓回来。
青柏这么一顿跑下来,等到把药抓回又煎上差不多已是亥时。
事情正如老大夫预判的那样,温恂端着药到陆轻尘跟前,陆轻尘昏昏沉沉的,这边刚吃下几口,紧接着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温恂也极有耐心,叫青柏收拾了地上,又给她喂剩下的药,无一例外全都被陆轻尘吐出来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陆轻尘身上又起了高烧。这药吃不进去,烧没法降下来,温恂想到了蒸馏酒擦拭身上降温。
只这种事不是他该做的,他便把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叨扰过来。
三更半夜的老板娘睡的正香,突然被喊起来给人擦拭身上,多少有些来气。不过看在客人加钱的份上,她这瞌睡立马消尽,十分乐意为此效劳。
就这样折腾到后半夜,陆轻尘身上的烧终于退下来,而此时天色已有些微白。温恂一夜未合眼,这会儿有些困乏,便趴在陆轻尘屋里的桌上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陆轻尘尚在睡梦中,他不忍心惊扰,轻手轻脚出了门来到隔壁自己房里。
南方天气炎热,稍微一动身上就黏一层汗,温恂不喜欢这种粘腻感。他叫青柏替他叫来水,沐浴过后他坐在桌边给他爹写信,先是告知了这次院试结果,又说自己遇上了点事,需要在新安府逗留几日,叫他爹莫要担心。
等这一切忙完后,他才吃了点东西,之后来到陆轻尘房里。
陆轻尘还在睡梦中。梦里她见到了妈妈,妈妈是一名舞蹈老师,很小的时候她就被妈妈带在身边学习跳舞,只她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对舞蹈兴趣也不大,虽会跳,跳的却不是十分好。
为此她妈就说她,真是随了她那爱钻研的爹,就对个数学感兴趣,音乐舞蹈这样陶冶艺术情操的天赋是一点儿也没有遗传到她。
妈妈虽这样说她,可从来不逼迫她。就像梦里对她的这样,极有耐心,也很温柔,她成了个很小很小的女孩,被妈妈抱在怀里,向妈妈撒娇……
只是好梦易碎,等她睁开眼醒来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温恂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情绪也不似昨日那么大波动,凑她跟前露出个笑:“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陆轻尘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说:“我想回家,回我原来那个家。”
温恂便道:“好,等你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家。”
陆轻尘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我说的是什么。”他怎么可能懂呢,生活在这个朝代的没人能懂。
温恂也搞不懂她了,怎么说的话怪怪的,转言又道:“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身体才好恢复。”
因为是在病中,饭食比较清淡,是馒头粥这类养脾胃的易消化食物。
只陆轻尘完全没有食欲,又像是生理性的恶心应激反应,才吃了几口就全都吐了出来。
温恂只得又叫青柏来打扫一次。
陆轻尘很是愧疚:“对不起!”他们与她非亲非故,却花时间这么不厌其烦的照顾她,她不知怎么回报才好。
“又不是你的错,为何要这样说,我们是同窗,理应互相帮助。之前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如果帮得到的话我会很乐意。”
他见陆轻尘躺下背对着他。少女身子单薄,让他想起昨日他抱起她时身子轻的没什么重量,再结合她的遭遇,温恂突然就一阵心疼。
“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我就陪在你身边。有我在,你别害怕。”他在她背后很轻的说。
陆轻尘听了这话,突然就哽咽:“谢谢,真的很感谢你。”除了父母外,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温暖的话,叫她听了有些不真实,却又那么心安。
接下来几日,陆轻尘依旧昏昏沉沉,完全没食欲,一进食就吐。到了晚上又高烧不退,温恂只得又麻烦老板娘,让她用蒸馏酒给陆轻尘擦身降温。
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一直到第五日,陆轻尘的病才彻底有所好转。
首先就是她能进食吃东西了。这让温恂狂喜不止,据他这几日的观察,陆轻尘除了睡梦中胡言乱语外,醒着的时候情绪还算稳定。大夫说情绪安稳比药物更重要,现在她又能吃东西了,说明陆轻尘的病已经慢慢好转。
陆轻尘进食后,感觉身上多少恢复了些力气,脑子也不像前几日那样昏沉,就是下地活动的时候有些轻飘飘,感觉站不稳似的。
她叫温恂帮她弄些温水来,她洗了头洗了澡才感觉身上清爽了许多。
翌日,他们收拾好行李退了房回家去。马车行到芜县时,温恂叫青柏先回家报平安,青柏不肯,他家公子这几日照顾那陆姑娘夜里都是趴在陆姑娘房里的桌子上睡,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他家公子这样辛苦,他怎么好再叫他赶马车。
“赶紧去罢,你家公子我可没你想的那样娇气。”温恂几乎是将青柏赶下马车,气的青柏不停埋怨,“少爷你忒不讲理,亏我还心疼你来着,你倒好,恩将仇报,把我推下马车。”
“我很快就回来。”温恂转头与他说了一声,驾着马车跑掉了。
他将陆轻尘送到村口,因为要赶着回去,不然天黑路上不好走,他就没去陆轻尘家里。
陆轻尘挥手与他道别,要他路上慢些,一路顺风。
回来的路上陆轻尘已经想好了,姐姐死了的事暂时不告诉沈蕙。她娘身子不好,再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可等她回了家,院子里挂满了白布白幡,家里人跪在奶奶屋里呜呜呜哭个不停,那种难受胸闷的感觉又回来了。
才知奶奶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