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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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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亲眼见到躺在棺椁里早已面目全非的魏庶,锦禾公主还是不愿相信,扒在棺椁边缘挣扎着朝众人喊到:“这不是庶儿,庶儿那么好看,这不是他!”

    魏黎冷眼看着锦禾公主,那眼神中不耐与厌烦毫不掩饰。

    一天一夜的煎熬已让他身心俱惫,而此刻在自己弟弟的灵堂上还在上演着一出闹剧,几乎将他压抑在心中所有的恶激发出来。

    他起身,二话不说一只手便将锦禾公主拎起推到一旁。

    锦禾公主没站稳,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也毫不在意自己是怎么摔倒的,只是嘴里喃喃着:“骗我,都在骗我。”

    杨渊对着魏黎怒道:“当初是你向朕讨要睿儿,如今竟将他照料成这般模样,当真是死不足惜。”

    魏黎冷笑一声:“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杨渊哑言,他知此人心中对自己有恨。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朕会以皇室亲王的标准厚葬睿儿的。”

    魏黎咬着牙,恳求道:“让他回家吧,他一直说自己想回家,让他回到他熟悉的地方吧。”

    杨渊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此刻憔悴到让人觉得不堪一击的男人,随即收回视线,对着身边的祝平吩咐道:“把锦禾带走。”便转身离开。

    魏庶的离去击破了魏黎最深的防线,面对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卓家还有大哥大嫂帮衬着,才将魏庶的的身后事处理妥善。

    他从来没正儿八经办过这种白事,由着卓景珩说什么他便行尸走肉般做什么。一天过去实际没干什么重活,却觉得疲惫不堪。

    看着在房中等着自己的妻子,面前摆着已经凉了的饭菜,不禁有些自责:“对不起啊妤儿,我最近”说到这顿了一下,接着道:“太累了,没能照顾好你。”

    太久没说话,只这一句说的都断断续续异常艰难,看着这样的魏黎,卓清婉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努力忍住那一股涌上来的心酸,想要装出轻松点的样子道:“我已经吃过了,怕你忙忘了才又叫厨房做的,没看准时间,做早了,都凉了,我再让厨房去热一热,我陪着你吃。”

    魏黎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眼神闪动着,一瞬间让他觉得,日子或许还没那么难过。

    他扬了扬嘴角,扶着卓清婉到床上坐下:“椅子太硬了,坐久了腰会不舒服,你就在这等我,我去跟厨房说。”

    卓清婉点点头,看着魏黎出去了,不多时便返回,可见一路上跑得有多匆忙。

    热好的饭菜很快又端了上来,卓清婉也陪着一起吃,说是肚子里的宝宝需要营养,实际上是自己一直等他等到了现在,这才有胃口吃两口。

    请人卜日,将魏庶安排在了三天后下葬。

    “明天我想去麓阴山一趟。”微颤的声音在只有两人的屋子里清晰又突兀。

    卓清婉小心翼翼地问到:“怎么了?”

    “庶儿毕竟是他养大的,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得让他知道。”

    卓清婉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吧。”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山路难走,你现在受不得颠簸。”

    “我就在山下等你,不上去。”

    见魏黎不说话,卓清婉握住魏黎的搭在桌上的手臂摇晃道:“好不好嘛?我现在不能离开你太久,也不能离开你太远。”

    面对这样的软声软语,魏黎叹了口气,终是妥协了。

    第二天他们携了两个路上能照顾卓清婉的,便上路了。

    到了山脚下,魏黎将马车停在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交代道:“我很快就回来。”便转身三步并做两步地上了山。

    时隔一年再次走上这条熟悉的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魏黎心中牵挂着卓清婉,加快脚步,穿梭在高林之间。

    眼看着快要接近小院,然而越往深处走,他越觉察出不对劲。

    直到接近小院,才发现周围的杂草已经长到半人高,再走进些,自己毫不收敛的脚步也没有惊动半分的鸡鸣狗吠。

    推开院门,眼前的景象叫魏黎愣了很久。

    原来关着许多小动物的围栏里如今空无一物,几方田地已经被沙土和野草填平,井口布满了青苔,石板路埋在野草下几乎要看不到。

    魏黎一阵头皮发麻,心中升起一阵恶寒,他不敢再往下想,径直迈步走进院中。

    主屋木门上的户枢已经破败腐朽,随着刺耳的“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酸腐气味几乎将魏黎逼出门外。

    他努力稳住身形,挪着步子进了里屋。

    尽管已经在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当他亲眼看到屋子里的景象时,还是没忍住闭上眼睛干呕起来,泪水被刺激得从紧闭的双眼中溢出。

    这也是他第一次,被死人吓到。以至于后面的好几年,他都刻意去忘记那个画面,却越是想要忘记,越是难以释怀。

    屋子的地上,是那酸腐气味的源头,越往近走,味道越重。还能听到窸窸窣窣蚁兽在地面爬行、啃食的声音。

    地上的人几乎没了人的形状,只能凭借粘连着皮肉的森森白骨判断出这是个人。

    人的手边还遗落着两把环形飞刀,其中一把刀口上染的血早已干涸到发黑。

    不该是这样的,即便眼前这人罪孽滔天,这也不是魏黎想看到的结果。

    魏黎跪在尸体一侧,终于挣开自己心中禁锢了许久的猛兽,发泄式的叫出了声,惊走了十里外所有的飞禽走兽。

    外衣已经被汗水浸得不成样子,他将支离破碎的尸体一块块搬到发霉的床上,平凑出一个勉强完整的人形,拿汗湿的袖子用力来回蹭了蹭双眼,紧了紧拳头转身下了山。

    卓清婉见到失魂落魄的魏黎时心下一惊,忙上前问到:“怎么了?”

    魏黎此刻说不出话,只上前一把将卓清婉抱在怀中,将脸低低地埋进她的颈窝中,悲怆地哭了起来。

    卓清婉慌了神,二人中间隔着他们的宝宝,她努力伸直了手像哄婴儿般轻轻拍打着魏黎的后背。

    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魏黎,不敢去猜测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遭遇才会在自己面前毫不遮掩地哭泣,心中也跟着泛了酸。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魏黎自己开口。

    只听魏黎哑着嗓子道:“师傅他,自戕了。”

    卓清婉身子一顿,泪水如雨水般一滴滴无声地落下,悉数砸在了魏黎的背上。

    她与那死去的老人无甚交集,她只是痛恨老天,为何让他过得这般辛苦。

    魏黎感受到了砸在自己身上的温热,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直起身子捧着卓清婉的脸慌慌张张道:“妤儿别哭啊,我没事,我们,我们回家吧。”

    卓清婉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拿下来再次倾身抱住了魏黎:“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会陪着你,难过,哭泣,都是人之常情,不需要在我面前隐藏你的任何情绪。”

    魏黎不再说话,将人紧紧搂在怀中,汲取这些天消耗的精神。

    “走吧,先回家。”卓清婉在他耳边轻声说。

    卓清婉的身子逐渐向好,肚子里的宝宝也很乖一点也不闹腾。卓清婉这才有了一点点被安慰到的感觉,自己的孩子知道父母这些日子太辛苦,所以懂事地不给他们制造麻烦,真是个乖巧的好宝宝。

    卓清婉欣慰地想着。

    回到家中,又加急打造了新的棺椁。

    魏庶下葬那天,从魏家出发,抬着两口棺材,其中一个睡着魏庶,另一个空无一人,奏起哀乐,向麓阴山行去。

    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小院,魏庶不愿让人看到华月临现在的样子,只身一人抗起棺椁进了屋,靠近那发霉的榻边。

    将还粘连着皮肉的碎布一点点清掉,换上新衣,小心翼翼将人挪进了棺椁中。

    没有选择山灵水秀的宝地,最终还是将二人葬于这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魏庶心心念念的家,总算是回来了。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后,常碌才想起来一件事,找上了魏黎。

    “老大,那天我们跟在你身后上山时,我看见了一个人影,那身形,很像邱迟。”常碌认真说到。

    魏黎浅浅笑了一下,看不出情绪地问到:“除夕夜受惊的马,查出来是哪家少爷的了吗?”

    经魏黎这么一提,常碌才想起,事发那天他们在奉起街,那匹马

    “是,邱迟的。”

    见魏黎不再说话,他又小心翼翼问到:“那老大,打算怎么办?”

    “现在照顾妤儿最重要,我不想再去想旁的事情。”

    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常碌也只好闭嘴。

    没过多久,便听说邱家因私通外商,贩卖私盐被抄家流放。

    四个月后,沉寂了许久的魏家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稳婆高喊着:“生了,生了,是个小少爷!”

    一直在门外踱步徘徊的魏黎一听到这话,立马站定。

    待面前那扇门打开,只见稳婆探出个脑袋冲着魏黎道:“老爷进来吧,屋子里不能进寒气。”

    魏黎二话不说,跨步进了屋子,谨记稳婆的交代,顺手又将门闭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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