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常碌忙迎上去:“老大。”看了眼魏黎怀中的卓清婉问到:“夫人怎么样了?”
魏黎叹了口气回到:“多亏大夫,妤儿和孩子已无大碍,静养几天即可。”
然而常碌并没有因为这个好消息而高兴起来,已然垂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魏黎也看出其中端倪,疑惑道:“怎么了?这幅样子?”
常碌紧了紧拳头,还是没有直接说,而是表示先把夫人安顿好,私下再说。
魏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卓清婉身上,倒也没注意院中大家的异常,更没有注意到魏庶,只想着是孩子还没起。
便也顾不上别的,先将卓清婉送回房中,给人盖好被子,看人喝了药,等人睡着了,才缓缓出门去找常碌。
“发生什么事了?”见到常碌魏黎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
常碌咬着牙,将头低到不能再低,闷声道:“小少爷不见了。”
魏黎登时双目怒嗔,怒吼道:“什么叫庶儿不见了?我不是让你带他们回家吗?”
“是我没看好少爷,老大你罚我吧。”
魏黎需要通过大口喘气才能面前站在常碌面前与他对话,他已无心思责问任何人,一心只想着赶快把弟弟找见。
“在哪走失的?”魏黎冷冷问到。
“在奉起街东边的石桥旁。”
魏黎不再与他多言一个字,抬腿便冲向门外。
可常碌昨天带人找了一夜,那条街百里开外都被他们寻了个遍,这叫他该如何跟魏黎说呢。无法只好停止了一切无用的想法,拔腿跟上魏黎。
主仆二人均是皱着眉一言不发,将将跨过门槛,魏黎便顿住。
大门上直直插着一把短箭,上面还绑着一封信。
魏黎屏气凝神,停了一会儿,才将信件取下。
常碌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着自家主子拿信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自己也跟着越来越不安,甚至不敢多问一句,便已在心中知晓,大事不妙了。
魏黎猛地收了信,阴沉地说了句:“庶儿被人绑了。”
“什么?那,那我们快去救人吧。”
那信上倒是没说让他独自赴会,常碌便自发地叫了些弟兄,浩浩荡荡地跟着魏黎去赴了约。
魏黎顾不得身后跟了多少人,一心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知信中人是何目的,庶儿那么胆小,现在一定害怕极了。
越这么想,魏黎便觉得哪怕是喘息之间,都是万般的煎熬。
他一言不发地只管往前冲,可是绑匪选择的山路实在太难走,行至一半边不得不舍下马匹徒步向前。后面的弟兄已经落下大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即使今天是他一个人,也必须见到庶儿。
而山的那边,正在进行着一场最后的交易。
“这是我在城外所有的家产,全都归你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到。
“可说好了,我只是帮你把人带到这来,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这个你放心,我老头子辛苦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我还要感谢你呢。”
待年轻人离开,行至不远处,便听到了响彻山谷的嘶吼声。
魏黎突然脚下一滑,堪堪稳住身形准备继续前行,却隐约好像听到了魏庶的声音,痛苦地,一声声地喊着“哥哥”。
魏黎心下一惊,真个人犹如置身于寒冰之中,所有恶劣的糟糕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涌出。
魏黎紧握的双拳几乎要把手心顶破,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继续向信中所说的位置走去。
越往前走草木越稀疏,而原本属于魏黎的心音,却越来越清晰。
“呜呜呜呜好痛,哥哥,庶儿好痛。”
“庶儿害怕,哥哥。”
面前是一座三丈高的陡峭山坡,这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就是从上面传来的。
魏黎想也没想抓住一旁垂下的藤条就要往上蹬,可越急越乱,无意识地将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了手腕间,经脉断裂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让他一下失了所有的力气狠狠摔在了地上。
被紧跟其后的常碌看到,赶忙将人扶起,关切道:“老大,没事吧?”
魏黎无心回答他的话,只顾着再找其他方式上去。而此刻,常碌也听到了那个凄厉的声音。
方才用了力的右手开始不住地颤抖,但魏黎顾不得这些,借着凸出的岩石脚下用力一蹬,换左手抓住那根藤条,这次他借用了些巧劲,尽管还是从腕处传来了剧痛,但在意料之中的疼痛让他咬牙忍着,顺利登上了陡崖。
然而在他落地的瞬间,他才意识到,那一直折磨他的心音消失了。
接着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又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浅溪村。
眼前人蓬头垢面,披着破布制成的衣服,一直摇摇晃晃站不稳一般,用几乎疯癫的语气道:“魏黎,你来了。”
听到这声音,魏黎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败,抽动着嘴角道:“元文朝。”
“哈哈哈哈哈哈,魏公子还记得我啊,荣幸之至啊,荣幸之至。”
“魏庶呢?”魏黎恶狠狠地问到。
元文朝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指着他身旁几步之遥还在燃烧着的火堆道:“那呢,啊,已经没声了啊?”
没听他说完,魏黎便疯了一样地冲向火堆,不顾还在燃烧的火苗,徒手将置身其中的魏庶剥离出来。
此时的魏庶已没了一点声音,安静得让人害怕。
魏黎颤抖地唤着他的名字,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死了吧?”一个残破不堪的声音悠悠的传到魏黎耳边。
魏黎怒吼着冲向元文朝一把钳住他的脖颈:“我杀了你!”
元文朝也丝毫不挣扎,任其掐着自己的喉咙一心求死的样子,哑着声音说到:“能让你也尝尝亲人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滋味,足以。”
魏黎怒吼着加大手中的力度,手指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肤。
感受到手中的人激烈地抽搐了几下,接着没了动静。
这时常碌才带着人从山坡的另一边赶来,听到常碌在身后叫自己,魏黎转身的同时松开了手,元文朝应声倒地。
而魏黎还不罢休,抽出常碌身上的佩刀,直直朝着元文朝的胸口捅去。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
周围任皆安静地看着自家老大近乎癫狂的举动,愣在原地谁也不敢动一下。
魏黎还在毫无章法发泄式地挥舞着手中的刀,直到地上的人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动作逐渐缓了下来,常碌才敢趁机将人拉起来,弱弱地唤了声“老大”。
魏黎挣脱常碌抓着自己的手,颤巍巍地走向躺在地上的魏庶。
卓清婉专门找人给他定做的新衣服几乎烧尽,半个身子已经呈焦色,剩下半边脸隐约还能看出原来清秀的模样。
魏黎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把头埋进魏庶焦黑的身体上,无声地哭着。
常碌方才带着人来时跑的急,只注意到了和剑拔弩张的魏黎二人,这才看到,这边还有一个人。
被火烧毁的身体,加上被魏黎挡住了半边,在场的其他人根本就看不出魏黎怀中是谁,但看他的反应,常碌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他心中一紧,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魏黎身边,跪坐着想抚上魏黎颤抖的脊背,试探了一下又收回了手,随即低下了头,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跪坐着。
此刻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众人就这么静静地陪着魏黎和魏庶。
看着太阳绕过了半边天,常碌才忍不住劝到:“老大,咱们回家吧,天暗了,夫人和她肚里的孩子会着急的。”
提到卓清婉,魏黎才把头抬起来,眼神空洞地说到:“走吧,带庶儿回家。”
恰逢大年初一,黔安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唯独魏家的宅子。
门外没有春联年画,红灯笼都退了色映得惨白,院内所有人身着素衣,皆是营营逐逐却诡异的安静。
堂内常碌跪在地上不断地自责:“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少爷,老大,我常碌愿以命相抵。”说完深深地扣下了头。
姑母二人也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竟会变成这样,已是吓得说不出话,姑母只在一旁哭着,发出夸张的声音。
卓清婉拍案而起怒道:“闭嘴。”
姑母瞬间安静。
卓清婉闭了闭眼缓缓神,用尽量稳定的声音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昨夜刚刚经历了一夜的惊险,身子还没缓过来,又遇到这种事,用尽力气说完那些话后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身子不自觉地开始晃动。
幸好春怡在一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魏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才想起她的身子还未好,强撑着振作起精神道:“妤儿你去休息吧。”
卓清婉犹豫地看着他,迟迟不愿离开。
魏黎接着道:“别让我担心,乖。”
卓清婉低头看了看自己挺起的肚子,还要春怡扶着才能站稳,好像她在这确实会更麻烦,便默默点了点头,让春怡随她回房了。
魏家小少爷,著宣王辞世一事,还是通过魏家仆人之口传到宫中的。
而锦禾公主却在宫中发了疯。
“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公主府传出:“这定是皇兄做的局,为了逼我成亲!就为了逼我成亲!”
说着将身前桌上的茶具挥袖扫落在地,接着不由分说地砸起了房中各种能举起来的东西,连皇上御赐之物也难逃一劫。
身边的宫女太监想拦又不敢下重手,恐用过了力气伤了公主。只能看着偌大一间房被砸了个七零八落。
众人正计无可施之际,皇上来了。
宫人们立刻上前给皇上行礼,还要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能叫杨渊一眼就瞧出点什么的样子。
毕竟是皇上驾到,锦禾公主闻声也收敛了手上的动作,敷衍的伏了伏身便当做打招呼了。
杨渊没好气道:“你这么闹能解决什么问题?”
锦禾公主哭到几乎失声,哑着嗓子艰难道:“皇兄,他们都是骗我的对不对?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魏庶的死意味着杨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兄弟消失,尽管他的前半生都没有过亲族的概念,尽管这个兄弟是突然冒出来的,总归是血脉相连,自得知这一消息时,心里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别闹了,朕会好好安排睿儿后事的。”
锦禾公主疯了一般:“什么后事!我成亲,我老老实实成亲还不行吗?求你了皇兄,让我出宫见见他吧,见一面他,我就听皇兄安排成亲。”
杨渊叹了口气,第一次有了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的心境。
见杨渊迟迟不发声,锦禾公主挪到杨渊面前,揪起他袖口的一角,哀求道:“求你了皇兄,我这次,这次一定听话,我会乖乖的。”
杨渊闭了闭眼又睁开,沉声道:“走吧,去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