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是夜,城门已关。一黑影跌跌撞撞地沿城墙向城门方向走去,以往魏黎凭一人砍晕这城门守卫再加之迷药,便可轻松破门入城,待其清醒来只当是困乏睡了一觉。
而今天的任务让魏黎十几年来第一次差点失手,还遭人暗算,险些命丧黄泉。右侧腹部被射中一箭,右腿被埋下的捕兽夹夹中,一夜的奔波加打斗,已让他精疲力尽有些虚脱。
现在的状态回不去麓阴山,也不能让庶儿看见重伤的自己。魏黎靠着城墙,心想,歇一会,待自己恢复体力,再用以往的方式进城。
这一歇,便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卓清婉前日去拜访了老师,老师热情留宿,因上次失约,卓清婉也不好推脱。加之老师年岁已高,自己私心也想多陪陪老师。
上次归还银票之事之后,卓清婉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尽管在老师家中留宿一夜,第二天的计划也不能耽搁。
天还未亮,卓清婉便启程回府了。
老师家在临县,原是宫中的翰林学士,后辞官回乡,颐养天年。
卓清婉一行人行至城门口,春怡正准备唤人叫开城门,抬眼便看见城门外躺着一个人。霎时惊叫一声,卓清婉闻声下车,也看到了那人。
魏黎内功深厚,有一批人靠近他早已察觉,但身子还未恢复,努力动了一下想起身多开这群人,未果反而引起了那帮人的注意。
“呀,他还活着!”春怡大叫一声。
卓清婉听此,正准备前去查看一番,被丫鬟拦住:“小姐小心,莫要大意被人害了。”
卓清婉掂量再三,让身边的护卫先去探个究竟。
“小姐,这人还活着,受了很重的伤。”护卫那边传来声响,
“把人小心带过来。”
魏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怔,一时只想逃跑,但重伤在外躺了一夜,眼下是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
卓清婉叫人把他抬到马车上,自己也跟着上车查看,伤势确实很重,得尽快医治才行。
见那人还带着面具,躺在车里压着鼻子很不舒适的样子,卓清婉便伸手摘了去这面具。
魏黎感受到面具从脸上脱落,完了完了终究还是被看到了。魏黎只好装死,许是知道身边的人对自己毫无危害,这一装死,便又昏睡了过去。
而卓清婉则是愣在原地,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挡在魏黎身前,春怡并未看到此人的面貌。不知为何,卓清婉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是魏黎,便轻轻地把面具又罩在了魏黎脸上。
“小姐,怎么了?”察觉出自家小姐不对劲,春怡问到。
“无事。”卓清婉探出身子:“今夜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一个字,包括老爷。要是我知道有人在背后讨论,拔掉舌头,逐出卓家。回府。”
护卫小厮们纷纷应道。
卓家小姐平日虽温柔和睦,但一介女子能把卓家家业玩得风生水起的,说话地位那是可想而知,手段也不乏温柔一刀。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城外土地上除了两道车辙,什么也没留下。
这么一个大活人,定是不能带回家。趁天色昏暗,卓清婉命人带他们去了城中一不起眼的客栈。
这时店家还未正式开门营业,当值的只一店小二,听到来人忙上前迎接。
刚才打瞌睡两眼还未完全睁开就熟练地招呼道“各位客官,住店吗?”
接着就愣在了原地。
入眼是一位不知谁家的漂亮姑娘,身后跟着丫鬟侍卫一票人,还架着个,身受重伤,不省人事的高大男子。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路过的呀。
见大概被吓住的店小二,卓清婉示意春怡了一个眼神。
春怡上前,掏出两锭银子递到店小二手中,交代道:“去准备一间上房,然后寻个大夫过来。不定住上多久,余下的,全当给小哥的辛苦钱。另外,咱们一行人在这落脚的消息,劳烦小哥不要声张。”
小二见这白花花的银子就在自己眼前,顿时什么顾虑惊讶都烟消云散了。拿了银子嘴上欢快地应答到:“姑娘您放心!小的定闭口不谈今日事!请随小的来。”说着便引着卓清婉一行上了楼。
待到房中把魏黎安顿好,卓清婉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去门外等我。春怡,你去跟小二一起,请个大夫过来。”
“小姐,您一人在这行吗?让我在这照顾您和床上这位吧。”
“听话,快去,别耽搁了。”卓清婉严厉道。
春怡也不好多说,便匆匆跟小二离去。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卓清婉再次缓缓取掉了遮住那人上半张脸的面具,不由思绪万千。
看着魏黎被血浸透的外衫,已经快跟肉粘连在一起,怕脏衣物引起伤口感染严重,便顾不得那么多,先动手轻轻退去破烂不堪的外衣。
小腿处被捕兽夹夹过的痕迹,外裤已沿着锯齿状的伤口陷入血肉中。卓清婉颤抖着将布料从温热的□□上剥离。
许是有些疼痛难忍,魏黎猛颤一下,随着卓清婉拉开的布料中,掉出两把弯刀。
这时春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伴随着一众人的脚步声。
卓清婉顾不得多想,迅速地将两把弯刀藏入床褥之下,闪身挡在了将将破门而入的众人面前。
“春怡,和这位小哥。”说着看向店小二:“你们都先出去吧,留大夫在这即可。”
小二闻言退下。
春怡着急道:“小姐,让我在这给你们打水递帕子也好啊!您一个人在这怎么处理得过来呀。”
“你就在门口,有事我唤你。不可随便进入,知道了吗?”语气依然温温柔柔却不容拒绝。
春怡只好闷闷不乐地带上门走了出去。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啊,她觉得小姐今天很奇怪。
总算清净下来,卓清婉急忙招呼着大夫上前医治。
一番诊断、清理、用药、包扎,卓清婉在旁一言不发却眉头从未舒展开过,眼睛紧盯着大夫的手,那双手去哪,她的目光就跟着去哪。不敢出声不敢询问,怕自己突然地打断会影响到大夫。
魏黎时不时发出难耐的呼气声,却也一直未清醒过来。
眼看着最后一个纱布结打完,卓清婉耐不住了:“大夫,他的伤,需多久可恢复?”
“腹部那一箭虽未伤及要害,却也使他元气大伤。下肢被利器所伤,已深入腿骨,要完全修养好,须得二月有余啊。另外,因伤口太深,引发发热伴昏睡不醒。这几日还需好好调理,莫要受风寒,我开一剂方子,每日餐后,定时熬给他服下,直到内伤痊愈。”大夫缓缓说到。
“是,多谢大夫。”说着朝门外走去:“春怡,银子。”
“小姐,给过钱了!给不少呢!”
“又废话。”卓清婉怒嗔一声。
春怡不情不愿地掏出一袋碎银,卓清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丫头,不是自己的钱看得也这样紧。
拿着一袋碎银进了屋,一边将头上的点翠朱钗取下连同碎银一起递给了大夫:“劳烦大夫天还未亮就不辞辛劳跑这一趟。”转眼一看,窗外天已大亮,不知不觉已过辰时。叹一口气继续说到:“还望大夫,莫要声张此事。”
那郎中本是已拿了这家丫鬟诊费,还比平日高出不少,眼下一时不好意思再接这位小姐的厚礼,却一听卓清婉这话,心下道:这也算是,有求于我吧。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这好处,美滋滋地离开了客栈。
魏黎这边算是处理得当了,卓清婉一边放心不下,一边得回家与父母亲见上一见,便匆匆带着人赶回宅院。
那厢母亲知她今日返程,已是早早备好茶点吃食等着她。
“爹,娘,女儿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快来吃饭吧,我们等你好久了。”母亲亲切地招呼着她。
“不了娘,茶园那边今日还等着我去看货,现下已是晚了。”卓清婉不放心魏黎那个状态独自在客栈,对母亲说了谎话,心里一时难耐不已。
“不急这一时吧,吃了再去。”
“女儿带上去那边吃吧。”
母亲这边看女儿似确实有急事,也不再勉强,有兴致勃勃地张罗着春怡打包。
卓清婉带着春怡走出卓家大门:“春怡,你先去茶园等我。”
“小姐?您不去吗?”
“我晚些过去,你莫要多问了。”卓清婉皱起眉头。
春怡这下可不干了,从今一早小姐就神神秘秘,不让自己跟着,不让自己陪着,现下连去茶园都不跟她一起。小姐不去茶园,她自己去那做什么?
“小姐!您现在又秘密不告诉我了!您不去茶园,那我也不去。我是您的贴身丫鬟,当然是小姐去哪,春怡就去哪!”
卓清婉深深叹了口气:“春怡,乖,听话。你先去茶园等我,莫要让老爷夫人知道,今天的事我放心不下他,我得去看看。”
“那人是谁?小姐为何这样紧张?还不让我看!”
春怡自小跟在她身边照顾她,两人虽是主仆关系,却也情同姐妹。依着春怡的性子,这事若是不跟她说清楚,她定是要处处提起。况且,需二余月才能恢复,这么长的日子,不可能总不让春怡跟着。
瞒,大概是瞒不了多久。卓清婉被春怡在耳边叽叽喳喳吵得脑袋嗡嗡作响,思虑再三,终是张口道:“是魏公子。”
春怡那边瞬时安静,也只安静了一瞬便惊道:“魏公子?那个魏黎?”
“是。”
“小姐,这人不知好歹。不管他遇到了什么,咱们现在也算是救了他了,还给那客栈留了那么多钱,他现在在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您还要去看他干嘛?”春怡气呼呼地说到。
对于这个魏黎,从上次他不知怎么让她家小姐难过之后,她就决定再也不待见这个不知恩义的人!
卓清婉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为何,春怡说的也有理。已经找大夫来看过,用药剂量都留了方子在那里,又不是不识字,伤到的又不是双手,还交代了小二多加照看,该想到的都面面俱到地安排了下去,剩下的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又不图他报恩。
可是,这一颗心,就是忍不住地想往那边跑。好像只有自己亲眼看着,才算平安。
“春怡,别说这样的话。魏公子是个心怀大义之人,浅溪村那一村老老少少你也是见过知晓的。那日,是我多想了,咱们都误会他了。”说着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春怡气呼呼的脑袋当做安慰。
春怡被自家小姐连哄带骗,总算是原谅了魏黎:“真的?小姐没在他那受委屈?上次小姐哭不是因为他?”
卓清婉被问到一噎:“上次是因为他,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并未欺负我。”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个单纯未经世事的丫头明:“唉你现下不懂,等你再长大些,便知道了。”知道什么呢,其实连自己也并非清楚的。
春怡一扬脑袋:“我现在已经很大了小姐!别总这么说我!我懂得可多了!”
看春怡应该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说辞,便再次提到:“那你先去茶园,好吗?”说完微笑地看着春怡。
春怡看着自家小姐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哪还有拒绝小姐的道理,终于爽快地答应了。
“嗯嗯小姐!我会在茶园乖乖等你来,不会告诉老爷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