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觉醒来,魏庶的脚已经消肿了。虽有万般不舍,但一直住在魏黎这里,总是不太妥当的。虽然自己的身份还未暴露,但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难免惹来祸患,所以,还是先把弟弟送回山里才好。
黔安城内鱼龙混杂,魏黎挑着担子走走停停,有时路过街边的茶楼进去歇歇脚吃吃茶,顺道听听周围领座谈天说地。
“听说了吗,那飞刀鬼手又出山了。前天北边夷江县陈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宦子弟,老爷夫人,全都命归西天啦!”
“那鬼手有些时日没听说了,不是有人说,他死了吗?”
“嗨,谁知道呢,要说这人,当真是有人见过吗?”
“我看,是那些存霍乱之心人编造出来的也不一定!”
“嘘,这可不兴乱说。”
两人声音逐渐压低了下去。
这飞刀鬼手,是令整个江湖乃至富甲权贵听了都闻风丧胆之人。相传其常年带一半遮面具,右手手持两把半圆弧形飞刀,左手在打斗中常置于身侧或身后。据说左手袖中是藏了能令人当场毙命的毒针,但飞刀鬼手一般用不到左手,对手就已死在他的飞刀之下。
时至今日,也并无人见过飞刀鬼手的真容,只因其手段狠厉往往使人一招毙命,又行踪诡异,故人们称他为“飞刀鬼手”。世人都道要想从飞刀鬼手这买条人命可是要掷千金才请得动他,但也因他只杀非议苟且之人,还听说他常常救济穷苦百姓,故也有人称他为“飞刀侠客”。当然,以上所有说法,也有不少人认为,只是口口相传下来的杜撰。
是真是假,当只有魏黎再清楚不过。喝完这口茶,魏黎挑起担子,走出茶楼继续吆喝。
该是去给浅溪村送吃穿用度的时候了。魏黎租了个马车,带着货物,赶往浅溪村。到了地方,村民告知,那位好心的姑娘,前些日子又来了。
魏黎卸下马车上的东西,一时竟有些烦躁。张罗着大家把东西分了,他一刻没停的,又赶回了黔安城。
第二日,魏黎在卓家门口徘徊多时,最终还是没能上前敲开卓家大门。门外值勤护院看不下去了:“我说小哥,你在这绕来绕去可是有什么事?没事快滚!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这位大哥,我的确是有点事,可否行个方便,劳烦给您家姑娘通报一声,魏某有事相见。”魏黎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锭银子塞进了护院怀中。
守门大哥瞥了下眼前人:“就你还想见我家小姐?你可省省吧,别说我家小姐未必看得上你,若是让老爷知道了,你和我,都得被打出黔安城!快滚!”说着转身进了院门,那锭银子也没还给魏黎。
贸然上前,真的会被赶出来的可能性更大,不想多生事端,要想顺利见到卓清婉,只能死等了。
怕被认成不轨之人,魏黎离开了卓家大门,挑着担子走到街角处能望得到卓家的地方,一边假装卖货,一边朝卓家的方向张望着。
就这样等了好几日。终于见着正要出门的卓清婉。魏黎撂下手中的担子,飞奔着朝卓清婉跑了过去:“卓姑娘!卓姑娘且慢!”
卓清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便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门口的护院又是那日收了银子没办事的主,一看这小子不知好歹竟然还在,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家小姐面前。顿时护主心切,抽出手中的刀冲着魏黎拦在了卓清婉身前:“你小子还来?”
魏黎停下尴尬地望向卓清婉。
卓清婉发话:“常卫,这是我的友人,不得无礼。”
“啊?小姐的朋友?”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忽然又想起前几日黑了这人一锭银子,完了完了,这下要是让小姐知道了,我可就犯错了啊。
名唤常卫的护院立刻收起了刀,一脸点头哈腰地给魏黎赔不是:“原是小姐的朋友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公子看在小人一心为主的份上,原谅小人吧。”一边说着一边给魏黎使眼色,希望他别把他收银子的事说出去。
魏黎未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径直走向了卓清婉。
卓清婉看着一身素衣却英挺不凡的魏黎,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向她走来时,忽有一种周身的空气都安静停止了下来的感觉,不知为何面色微微发热。短短几步的距离,她脑海中已经自问自答了数遍“魏公子来找我了?魏公子来找我何事?是想见我了吗?”
“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黎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卓清婉的思路:“啊,好。”要不是只回了这两个字,卓清婉这会子怕是都要结巴了。
“春怡,你们先在这等我。”
魏黎转身取了自己的挑担,见魏黎一言不发,卓清婉也不问,跟在魏黎身后只管走。
魏黎走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中突然停下转身看向卓清婉,魏黎人高腿长,迈步大,今不知是什么事走得又急,卓清婉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眼下魏黎突然停下,来不及反应的卓清婉一下撞到了正要开口的魏黎怀里。
霎时间天旋地转,卓清婉被魏黎拦腰抱住,哦,是卓清婉的脑子天旋地转,晕乎乎地愣在了那里。
突然揽上这温香软玉,清淡好闻的脂粉香气飘入魏黎的一呼一吸之间,魏黎也天旋地转了起来。
两人是卓清婉先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了魏黎掩饰地整了整衣衫:“不好意思魏公子。”一向端庄贤淑的卓清婉此时也有点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魏黎也回过神来,双手抱拳微微屈身:“是在下失礼了。”
抬眼看着比自己还紧张的魏黎,卓清婉忽然觉得眼前这喜愠不形于色的男子还有点可爱,为了缓解气氛便率先开口:“魏公子这次专门找我来,所为何事?”
魏黎这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要说。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这是五千两,请姑娘收下。”
“为何突然给我银票?”
“浅溪村还请姑娘日后不要再去了。”
“为何?魏公子有何担忧?不妨直说了去!”魏黎不做解释的拒绝,让卓清婉有一丝愠怒,明明是好心,却被人这样揣测。
“卓姑娘好意,魏某感激不尽,只是这浅溪村村民,均是魏某的舍亲,无需姑娘过多关怀。姑娘如此,让魏某实感压力。”其实魏黎是担心,卓清婉这样身份的人,每次去都浩浩荡荡带一群人,如果暴露了浅溪村,不知会有什么样的隐患。毕竟,当年的仇人还身份未知,目的未明。而且,卓清婉三番两次的帮助,也确实让魏黎觉得,快要还不清了。这种没必要的往来,还是尽快终止的好。毕竟他魏黎也不缺钱。
而这话传到卓清婉耳中,便是叫她莫要多事。这五千两银票,就是要斩断他们之间之前所有的联系。这下算是,不欠她卓清婉的了。
“这就算两清了?”卓清婉的声线有些许颤抖。
“是。”魏黎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艰难地回答了一个字。
“好。”卓清婉从魏黎手中接过那一摞银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也许是这巷子太过冷清,也许是今天的日头被乌云尽遮,魏黎站在巷子中央,总觉得脑袋有点沉重,心脏堵在了嗓子眼,配合着来自天际的滚滚雷声,咚咚地跳着,仿佛要盖过了这雷声。
魏黎觉得太累了,许是这段时间日夜兼程,没怎么休息,今天天气不好,收了摊子,回家睡觉去吧。
卓清婉今天本是要去参拜自己的老师,现下只觉天昏地暗,老师看到自己这样子,怕也要担心了吧。
从巷子走到卓家只不过百步的距离,卓清婉有种自己快要走不到家的感觉。
到了卓家大门,春怡众人还在等着自己,卓清婉唤来家丁:“去给老师带个话,就说我今日身体抱恙,改日再去探望他老人家。把这些补品送去。”“然后转向丫鬟:“春怡,扶我进屋休息。”
丫鬟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好,慌忙上前搀扶:“小姐,这是怎么了,是那魏公子做了什么吗?”
“莫要瞎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银票递给春怡:“帮我收好,日后要还的。”
“这,这,小姐您出去片刻,为何身上多了这些银票?”
“他给的。”卓清婉说完这句,感觉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去。
“魏公子?”
“是。”
“他?他为何要给咱这么多银票?小姐?”春怡已经确定自家小姐这番模样,都怨这魏公子了。
“他说,还我的。以后,两不相欠。”好容易到了闺房,卓清婉鞋袜外衣都未卸去,无力地在床边躺下。一双眼眶里的泪终是兜不住顺着枕在床侧的脸颊,朝一边滴落下去。
春怡见状着急道:“小姐你这幅样子做什么!他魏黎不知好歹,咱们以后不搭理他就是了吗!要我说这也是好事啊!您往浅溪村一趟这边就得耽搁几日,咱们出力出钱还不讨好,眼下他把钱也还给咱们了,咱们不亏。”
卓清婉沉默着不说话。是啊,本就是无交无集的两个人,现下又变成了无交无集的两个人,与以往无所不同。自己心里的难过,不舍,又是从何而来呢?卓清婉想得头疼,但又控制不住地去回忆这段时间遇见魏黎的种种。为什么呢?怎么办呢?
还是功课不够多,这段时间自己太懈怠了。明日起,每两日便要去所有店铺盘一次库查一次账,每日都得研习巩固当日所学,不可再如此放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