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刘掌柜看自家主人来了,气焰更拔一筹。递上手中的赃物答道:“小姐,这家伙偷咱家东西,送官吗?”
卓清婉接过衣物,还未开口,便听魏黎叫到:“我没有偷,这是别人送我的!”
魏黎说着,更是挺起胸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卓清婉的双眼。他深知自己相貌不凡,平时在街上暗送秋波的女子比比皆是,他也从来毫不吝啬地为达目的而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
卓清婉被这如朗星一般的眼睛不加掩饰地盯着,双颊微热,顿时不知要说些什么。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便没接话,示意魏黎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我回到家,母亲给我拿出了这衣物,说是不知谁家好心的大小姐送来的。我瞧着用料做工当是价格不菲,不敢平白收受,见衣物上绣着‘卓记布庄‘,便找来想要交还给他的主人。姑娘,您就是我娘说的那位大小姐吧?”
卓清婉忆起,前些日子是给一个村子送过衣物,且就是现下手上拿的这一批。微微一笑道:“大家都散了各自忙去吧,刘掌柜,都是误会。这衣物是我送予这位公子的。那日我从店里拿的货,并非卖了去的。我从陆南回程途中,路遇一村子,见那里人甚是凄苦,便寻了些吃穿用度给人家送了去。”
说罢朝魏黎欠了欠身:“这位公子多有得罪,是我没给掌柜交代清楚,闹了误会,还请担待。公子这边稍作休息,春怡,去给这位公子倒杯茶。”说着便引想着魏黎到旁边落座。
“姑娘,茶就不必了,在下还有一问,姑娘是如何找到我们村子的?”要知道,浅溪村可不在什么过路大道边,这大小姐赶的路,怎会是恰巧路过。
“是一位男子带我寻去的。”
魏黎一听男子,便又紧张了起来:“什么男子?什么样的男子?”
卓清婉看刚刚还面无表情的魏黎突然激动起来,便详细说了那天的情景。
“那日我从外地回来,将将行至麓阴山,便听见轿外一阵嘈杂声和哭声,轿子也停了下来。原是一男子在路中间哭闹,挡住了去路。说是男子却也不是,眼看着约莫十七八,但待我上前询问,才发现这男子支支吾吾说不清话,一直唤我姐姐,俨然一副小孩子的样。”
“你说你见到了个心智不成熟的成年男子?”魏黎突然插话。
卓清婉被吓了一跳,颤巍巍说到:“对,模样很是清秀可爱。”
“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出来找哥哥,哥哥没找到,自己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听到这魏黎深深地皱起了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
卓清婉接着说:“我看那男子那孩子,甚是可怜,便问他记不记得家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庶儿,家在浅溪村。”
魏黎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山里人烟稀少,同行的人也无人知晓这个地方,我们便带着那孩子先回了黔安城。到家中询问老一辈子,才寻得浅溪村位置。这样的孩子出来久不回家,家里定是担心得紧,我们也是紧赶慢赶,把孩子送回了浅溪村,但还是耽搁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到了浅溪村,村子里的人都在找他,最后是等这孩子的父亲把他带走了。我才见那村子老老小小个个补丁破衣,眼神胆怯,甚是可怜,便回家张罗了些衣物吃食,给他们送去。就是这样。”
魏黎终是松了一口气,也责怪自己的疏忽,心情复杂地向卓清婉作了个揖。
“姑娘心地善良,此次劳姑娘费心费力,在下魏黎,在这黔安城中卖卖山货贴补家用,日后若有用的上在下的地方,姑娘尽管吩咐。只是姑娘送往浅溪村的东西,可能无法一一奉还。”
“魏公子,当然不能让你还,这是我对浅溪村的心意,魏公子可不要夺了去。”
魏黎示以感激一笑:“姑娘的心意我替浅溪村谢过姑娘,在下就不多叨扰,告辞。”
“这位魏公子好帅啊嘿嘿嘿”卓清婉身边的丫鬟春怡看这魏黎离去的背影痴痴地笑着。
卓清婉伸手拍了拍小丫鬟的脑袋:“好啦,别犯痴啦。不过这魏公子当真有些奇怪,还自家的也就罢了,为何倒显得他一人占了我送去浅溪村的所有东西一样。”
魏黎在黔安城南有座简陋小屋,平日就住在这里,隔三差五回趟麓阴山以及浅溪村给村民们送些吃食。
仅仅靠卖山货,定是不足以支撑那上百口人的,所以,山货终归是个幌子,魏黎其实行的是个生死行当。
从卓记布庄出来后,魏黎是一刻也等不了,只想回去好好教训那不听话的小崽子。若那日没有遇到卓姑娘,魏黎不敢往下想。
自小父母双亡,弟弟痴痴傻傻对自己百般依赖,魏黎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连这个弟弟都不在了,他独自苟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都说他是魏庶的依靠,其实真正需要这段关系的,是他魏黎。魏庶,才是魏黎的依靠。
回到麓阴山小院,师傅和弟弟都不在,应当是上山挖山货采草药去了。那傻小子,还是有点用处的。
魏黎决定也不在家中等了,便朝着山上他们常去的一处找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便看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还没等魏黎出声,魏庶扭头取身后的背篓之际,便一眼瞧见了不远处正往这边走的魏庶。
“哥哥~~~~~爹爹,是哥哥!!!!!哥哥今天就回来了呀!!!!”脆脆的声音叫喊着朝魏黎跑了过来。
魏黎一看到弟弟这模样,刚才心里那火气顿时发不出来了,仿佛也忘了自己要狠狠教训弟弟的决定。满心满眼都柔软得不行,弟弟真可爱啊
这山路虽缓,但毕竟是山,看着弟弟小跑着下来,眼看就要刹不住了,“庶儿,别跑!”
话音未落,魏庶这边脚腕一斜,身子便向后方仰了去。魏黎赶忙加快速度往前跑,接住魏庶时,魏庶已经咕噜噜地滚了几圈了。
华明也拖着沉重步子努力在后面追赶上魏庶:“哎呀呀~~~~庶儿怎么样啊我的庶儿,又不是第一次上山了,哥哥在那又不会跑,你跑什么啊啊呀!”
这边魏庶已经趴在魏黎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叫着“痛痛”。
得,这下要收拾这小子的事已经被魏黎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下只顾着心疼自己的弟弟了。
魏黎把魏庶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小脸蛋还是白白嫩嫩,两只胳膊肘和手心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还流着血。脚腕处已经肿起一个大大的鼓包。
魏黎背起弟弟,一行三人回到小院。
山上条件有限,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下手上的伤口。无法,只好带着弟弟下山前往黔安城看大夫。
得,感情这趟回来啥也没说啥也没干,就是专门来接这小祖宗的。
魏黎一蹬马镫骑上了马背,弯腰伸手把魏庶提起放在了怀前。刚走没几步,魏庶又呜呜地哭起来:“屁股痛痛。”
魏庶深深叹了口气:“别娇气,庶儿是男子汉,不可以动不动就哭。”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下马寻了个软垫垫在了魏庶屁股下面。一路上也是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路途颠簸再惹哭了这个小孩。
去时比来时多花了半天才到地方。彼时天色已晚。跑遍大街小巷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门的医馆。魏庶哼哼唧唧的让大夫重新处理了伤口,敷了消肿的药。魏庶又娇气,魏黎担心得紧,交代大夫在他手上脚上包了厚厚得纱布才罢。
魏庶一边疼一边还是很高兴的,今天晚上又能和哥哥睡啦。
第二天魏黎带着魏庶去换了药,本想直接把他送回麓阴山,但魏庶死活不肯,偏说哥哥不在伤口会更痛。魏黎耐不住他缠磨,只好让魏庶跟着他先在黔安城住下。
今天这摊,怕是出不成了,魏庶跛着个脚也不老实在家待,魏黎想着,那就带他去黔安最好的酒楼吃嘴听书去吧。魏庶的脚,也不能走太多路。
这一上酒楼,迎面碰上了同样正准备进望京楼的卓清婉一行人。
卓清婉也认出了魏黎。
“卓姑娘也是要上望京楼吃饭吗?”
还未等两人寒暄起来,魏庶在旁边兴奋地说到:“仙女姐姐!”一边说一边指给魏黎看:“是这个仙女姐姐!”
卓清婉早就注意到魏黎身边的魏庶,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候。
魏黎拉住魏庶不规矩的手,尴尬道:“若卓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赏脸一起,这顿魏某来请,当是谢过卓姑娘予我们魏家的恩惠了。”
卓清婉身边还跟着一男子一直没出声,这时已全无刚才见面时与卓清婉谈笑快活的样子。一脸的面无表情,想来是不高兴了,只是碍于自身教养束缚不好发作。
这时卓清婉向魏黎魏庶介绍到:“这位是卓家世交家的公子,元安棠。”说罢又转向元安棠:“元哥哥,魏公子是我前些日子结识的一位友人,名唤魏黎,元哥哥可愿意一起坐下来吃个饭?”
元安棠这时若是拒绝了,岂不显得自己太没风度,便忍住心中的不快应下了。
好不容易能跟清婉单独出来,这半路杀出个陈咬金,坏了自己的美事,元安棠心里气闷不已但又没法,只想着快点结束这顿饭,拉着清婉快些离开这俩,还能多出点独处的时间。
四人便上楼上雅间落座,丫鬟小厮守在另一桌。
“魏公子,你身边这位小公子是?”从上次提到魏庶时魏黎的反应,到这次见两人同时出现,卓清婉不由得好奇起来。
“是我的弟弟。”
“啊,令弟可还好?那日送他回去便不曾再见,不知有没有受到惊吓?这为何手上脚上都是伤?”卓清婉其实对魏庶那七岁小儿的姿态很是上心,但见魏黎不愿多提,也不好冒昧询问。
听到卓清婉的问话魏黎才想起来这次回麓阴山的目的。
“说起这个,实在惭愧。那日是我外出久不归家,这孩子当时急了才出来寻我,还是多亏了姑娘,庶儿才能平安归家。他这身上,无大碍,是他顽皮不慎摔了。”魏黎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魏庶这一听慌了,低声说到:“哥哥哥哥已经知道了吗?呜呜呜呜哥哥我太想你了你一直不回来我想去找你呜呜呜呜。哥哥你生气了吗?”
魏黎在人前也不好发脾气,更不愿在人前斥责魏庶,便只安慰到:“庶儿乖,下次不许一个人乱跑了知道吗?”
“嗯,庶儿知道了。”魏庶瘪着个小嘴应声道。
这时卓清婉倒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便随声附和:“庶儿?还记得姐姐吗?”
“记得,仙女姐姐。是你把我的秘密告诉哥哥的吗?”这其中还听出了些责怪的意味。
卓清婉尴尬一愣,魏黎连忙呵斥:“魏庶!”
魏庶被魏黎这么一嗓子吓得又呜呜哭了起来,魏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只知道哥哥现在很生气。哥哥很少这么吼他的。
魏黎深深皱着眉,这饭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吃下去了。自己和师傅养魏庶这么些年,极尽宠爱,但又好像忽视了很多东西。
十几年来,他没有读过书,没有见过大千世界人情世故,没有接触过更多的人,他的世界,只有开心和不开心两种情绪。
虽说智力是四五岁小孩的样子,但却没有四五岁小孩的童年。可以说这是另一世的他,那场灾难之前的事他已全部忘记,醒来便是跟着自己和师傅一起长大的记忆。只是他成长得很慢,好像要花去别人一辈子的时间,才能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旁边的元安棠看着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活像是一家三口的样子,自己愣是插不上嘴,这下魏庶这么一哭,他找机会插上话了。
“这位小公子有话好好说嘛,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呢。”
然而一番话并没有劝动魏庶,他依然在那边小声地呜咽着,又引起了元安棠的注意。他转向魏黎试探道:“他怎么好像跟常人不太一样?”
这话一出口,卓清婉和魏黎纷纷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