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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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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将近,麓阴山又被蒙上了一层薄雾,隐约能看到被风吹动的树枝,飞过的鸟禽,瞧不真切的动物爬过落叶草丛的唦唦声。

    本该寂静入夜的深林中突然闯入一黑影,身量高挑,脚尖一点落叶,跳上旁边枝干,只一瞬间就消失在看不见尽头的密林中。风起叶落,又归于平静,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穿过无人的树林,入眼是一座被山林包围的独门小院,男子绕到院前,跨过院门,两短三长地敲了敲主屋的窗子。

    屋内踢踏一阵零碎的脚步声,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黎儿,你可算回来了,这次为何去了那么久?庶儿已经开始闹着要下山去找你了。”屋内站着一位年逾半百的老者,佝偻着脊背,让他看上去更加苍老了几分。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男子进了屋。

    见他摘下遮住半张脸的面具,漏出一张俊逸不凡的脸。

    男子名唤魏黎,幼时家中遇难,为保全年幼的弟弟,不得不带着弟弟躲到密室中。而他却透过密室墙壁的缝隙,亲眼看着双亲死在敌人刀下。

    那伙人离开时,一把火将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烧尽。幼弟魏庶,也在这场火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好在最后被村里人救了出去,总算是没丢了性命。

    自此他们便靠着同村人给的一些残羹剩饭过活。

    那时家家户户都是按人头分的口粮,给他们兄弟二人的只能是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为此稍长一些的魏黎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为了更少的麻烦大家,他便带着弟弟依然住在被烧的只剩些破壁残垣的檐下。

    最后是华明游历时路过此地,才救下他们兄弟二人并教养至今。

    事发时幼弟尚不记事,从能说话、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唤华明父亲,而华明也如对待亲生子女般对待兄弟俩,毫无保留地将毕生所学授予魏黎。

    自家中出事后,魏黎便一直跟着华明潜心修习各类武功,一心替父报仇。而这次,又是无功而返。

    面对师傅华明的问题,魏黎并未直接回答,只问:“庶儿睡了吗?”

    “已经睡了,要是你在他睡下之前回来,你俩今晚一准都睡不了了。”

    清冷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随即又消失:“我在城中卖货时,无意中得到一些消息,便随消息去了通川,可惜……”

    华明了然:“无妨,无妨,莫要心急,倒随了有心人的意。赶紧收拾休息吧,这几天多陪陪庶儿,你这次离开太久,庶儿的症状又愈发严重了。”

    魏黎皱眉应了一声,便阔步去了偏房。

    看到弟弟熟睡的脸,那经年无波无澜的面孔上才浮现出如微风如细水的温柔。

    转身去院中那口老井中打了盆水,随意洗漱一番,便和衣在弟弟身边躺下。

    晨光熹微。

    寂静的小院突然被一阵清脆的声音叫醒。

    “哥哥哥哥,哥哥你回来了!”

    魏黎熟睡中被吵醒也未见一丝愠怒,闭着双眼,微笑着伸手摸了摸身边发出叽叽喳喳声音的小脑袋“小声点你这小孩儿,可别吵到师傅了。”

    “哥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爹爹也不告诉我,哼!”

    “昨天夜里,把你吵醒告诉你,你岂不是又要哭了。”魏黎宠溺又无奈道。

    “才不会呢,哥哥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哭。”粉雕玉琢的脸上噘起个小嘴:“哥哥,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庶儿以为哥哥不要庶儿了。”说着这就一副要哭的样子。

    魏黎慌乱安慰道:“哥哥怎么会不要庶儿呢,庶儿是哥哥最重要的宝贝,哥哥永远不会不要庶儿的。”

    “真的吗?”弟弟泪眼汪汪委委屈屈地问道。

    “哥哥绝对不会骗庶儿。”为了哄回这个情绪中的小人,魏黎又接着说到:“哥哥今天带你下山去看大成他们好吗,我们很久没一起回去看过他们了。”

    一听这话,弟弟脸上瞬间转阴为晴:“太好啦太好啦,哥哥不在的时候,爹爹都不让我去找他们,我好想好想他们。”

    “那快快起,吃完早饭我们就下山。”

    华明一早见着这兄弟俩,就是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心下想着,黎儿回来后,庶儿的病症好像一夜之间恢复了不少,便由着他们去了。

    两人出了院门,拨开门前高过一人的茂密草丛,眼前出现了一条被人踩踏而成的通往山下的小路。

    下山后往西走十几里路,就是浅溪村。两人都是久居山中,山路远路的都走惯了。一到村口,弟弟便兴奋地急着去找自己的小伙伴。

    大成是魏庶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今魏庶的朋友们都已到了弱冠之际,只有魏庶整天无忧无虑宛如龆龀孩童。

    魏黎比魏庶其实也只年长四岁,但因幼时那场大火,让身体孱弱的魏庶被浓烟熏至昏迷多日,再醒来,心智便停留至此。

    后来慢慢学会了说话,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事,但却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见到大成,魏庶蹦蹦跳跳地扑到大成身前抱住,而大成对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也是万分包容。

    魏黎把魏庶从大成身上扯下,魏庶依依不舍的松开,默默牵住了大成的手。

    这时见大成父母从外面回来,还没等夫妻俩开口,魏黎便先上前问道:“我有些时日没来,村子里这段时间还好吗,吃穿用度可还够?”

    大成母亲赶紧回道:“黎儿不用担心,我们没事。前不久,一个姑娘给我们送来了很多吃食,还有衣服,村子里的人都很感谢她呢。”

    魏黎皱眉:“有人来过了?是什么样的人?”

    “从没见过那么玲珑好看的姑娘,穿的衣服像仙女一样。是外人,但那姑娘温温柔柔,看起来不会是坏人,黎儿你别担心。”说着,把魏黎往房里拽:“你看,这是他们送来的衣服,这料子一看就不便宜。”

    魏黎接过大成母亲手中的衣物,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除了看出个不便宜外,并无什么异常。衣领内里用金线绣着四个字“卓记布庄”。

    自从家中出事,兄弟俩一直受村里人照料,直到被华明带走。魏黎对村子里的人一直心存感激。浅溪村本是靠庄稼农田过日,但收成一年不如一年,这些年,全靠魏黎时不时从外面拿些东西分给村民,大伙才得以度日。

    浅溪村本是一个皇城外被遗忘的小村落,中间隔着个麓阴山,拢共不过百口人,十几年了鲜少有陌生面孔出现。加之十七年前魏家被人屠杀,村子里的人就更加小心翼翼。现下来了个不一般的人,还出手阔绰的往这送东西,不由地让他担心。

    “这衣服可否能卖我一件?”魏黎恳切地问到。

    她们村里人用不着什么精贵打扮,一听还能换钱,便忙不迭地应下了。

    次日,魏黎像往常一样,挑着担子,在黔安城最繁华的街道与其他街边商贩一边谈天一边张罗着卖山货。

    他在黔安城混迹多年,打着卖山货的幌子,实则为打探当年之事寻求线索。一来,这里是大衍朝的政治中心,权事要地,人多,消息多。二来,师傅说,当年的人,身份或许不简单

    魏黎今天的打扮与那夜完全变了个人。布衣短打,草葛足衣。后脑勺随意挽了个髻,鬓边的碎发随意散落在腮边。朴素的打扮依然难掩其浑然天成的气质。

    那日在大成家看见的“卓记布庄”,让魏黎一直忧心忡忡。不弄清楚原委,必无法放心那一村的老老少少。无法,自家的遭遇十几年所得消息都寥寥无几,当年的幕后主使定不是一般人,魏黎不得不处处小心提防。

    说起卓家,黔安城内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不仅家大业大产业遍布黔安城,更是与官家往来密切。除了生意往来外,其长子在朝为官,无不风光尽显。

    那日大成母亲说起的“仙女样的姑娘”,该是这卓家小女儿卓清婉了。这卓家传奇,卓家的女子也不一般。自家哥哥在官场如鱼得水,而卓清婉自小便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如今卓家产业,大半也都由卓家这二十出头的小女儿打理得仅仅有条。

    至于卓清婉是怎么找到浅溪村去的,魏黎决定得先接近这卓家小姐,再一探究竟。

    在卓记布庄附近蹲守多日,终于见卓家小姐的身影。半臂上衫齐胸褶裙,戴一仙气飘飘的披帛,挽一百合髻,簪一支金翠步摇,温柔尽显又不失灵动。她身后跟着一丫鬟,纵是魏黎从未见过卓清婉,也一眼就确认了其身份。

    看着卓清婉进店,魏黎等了片刻也跟着进了门。

    店家见人进来一脸热情地上前迎接:“这位小哥,需要点什么,我给您推荐推荐?是买给什么样的人啊?”

    魏黎未答,只自顾自地张望一番。

    卓记布庄本是专供权贵之人,寻常百姓家自是承担不起卓家的东西。店里也常有给自家府上采买的小厮,可是眼前这男子,既不像掏的起银子的名门望族,又不像给主子办事的小厮。但是做生意的,更何况是卓家这种有头有脸的家族做生意的,是没有把上门的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店家思量之间,魏黎已经把一楼游荡了个遍。离那店家,也走出了十几步远的距离。

    对此店家不由得谨慎起来:“这位小哥这位小哥,您看了有一会儿了,可有相中的?或者您有什么需求,咱店里可以定做。”

    谈话间魏黎故意不经意间漏出早已揣在怀里的,从大成家拿的卓家衣物。

    店家打眼一瞧,大声嚷嚷起来:“小偷!抓小偷!”

    自家做的东西,用料绣法自己自然再清楚不过。

    霎时间魏黎被三五大汉团团围住。店家眼疾手快一把从魏黎的布衣里拽出了那“赃物”。

    “不是,我不是小偷,这是我自己的。”魏黎故作慌张地解释道。

    “没偷?从你一进店你那些奇奇怪怪异于常人的行为又作何解释?正常人为什么放着好衣服不穿,要穿一身粗布衣裳上街?这五黄六月的天气,把这么一件衣裳揣在怀里又作何?你现在身上有几个银子?能买得起咱家的东西吗?能拿出银子来我姑且相信你。否则今天没你好果子吃!”

    “我真的没偷,这是别人送我的!我真的不是小偷!”魏黎大声辩解到。

    那边店家正要出口讽刺,正在楼上盘账听到动静的卓清婉匆匆赶到,制止了店家。

    “刘掌柜,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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