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荒谬徒师
星城。
琴语绯在沫莲二的舍命相救下，逃出了焰空行与锥凌的猎杀。
东边的天空泛起暗淡的光晕。已是快要破晓的清晨，天空却仍闪烁着碎银一般的光点，星星满布。
这是星城特有的奇怪的天空景象。一天二十四时辰，连着夜晚的时间超过十四个时辰天空都维持着星夜的状态。
走在安静而空荡的街道，脚步警惕而踉跄，身上的衣物破碎狼狈，浑身血污，以往漂亮精致的面孔笼罩在巨大的疲惫之中。琴语绯在巷子里歪歪绕绕，最后在一扇不起眼、狭小的木门前停下。
她从两级坑坑洼洼的石阶底下摸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门，穿过一个拥挤着几根竹子的天井，来到另一扇木门前。她轻车熟路地再次找到钥匙开门进去。
这里是黑暗圣殿在星城的藏身处。
琴语绯拖着幻力耗尽的疲惫身躯，打开柜子摸出一堆瓶瓶罐罐，坐在椅子里给自己上药。烛火盈然颤动，她的手颤抖起来，指尖蜷曲，猛地贴在嘴边。
不知道沫莲二怎么样了？
光明圣桌的人出手如此狠辣，可能……琴语绯压抑着波动的情绪。
沫莲二睁眼的时候，不知道距离那天过去了多久。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徒有四壁，唯有墙上嵌着一点点微弱的烛火，可怜得几乎起不到照明的作用。
“呃……”肩膀好像不是自己的，疼痛游走在四肢百骸。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还是那一身破烂的衣服。身上的伤……嗯？身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包扎？焰空行和锥凌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谁会这么好心地给她包扎？
难道她晕倒后，有人救了她。
沫莲二痛呼着坐起来。地上放着一碗清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气把它喝光了。
就着昏暗的烛火，她打量着四周，坚硬石材的墙壁，四面都是实墙，只有正对面的石门上留着一扇小窗。三米乘以三米的空间，感觉极其压抑。这里是监狱。
她站起来走上前，从唯一的窗口望出去。外面是黑乎乎的通道，有微弱的风吹进来。
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规律的脚步声。
眼珠子转动，脸蛋抵在窗洞前，望向甬道尽头。
有一个模糊高挑的身影不断接近，好像一个黑色的鬼影游荡着。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人靠近。对方在她的牢房门外停下。突然，一双诡异的眼睛猛地怼到窗口。
沫莲二被吓了个狠，脚步慌张地后退。
“呦，七皇女您醒了呀！”一墙之隔的男人阴恻恻地笑起来。
沫莲二皱了皱眉，又退了一步。
这个声音她熟，是光明圣桌的焰空行。她心中一紧。他们没有杀了她，反而把她抓了回来当俘虏？！成了阶下囚？
她再次后退一步，她害怕了，她可以接受死亡，但无法接受成为俘虏后，遭受身心折磨。
焰空行打开牢门走了进来，逼仄的空间瞬间拥挤起来。
食人空拨动着他细长诡异的手指，漆黑成点的眼睛落到沫莲二身上，“七皇女，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好点了吗？”他看上去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您身上的伤可是我帮您处理的，您看看可还满意？七皇女。”
成为阶下囚，还被对方一直称呼‘您’，这是什么新式膈应死人的方式。
“你帮我包扎？那我还真有点担心你有没有往我伤口上撒毒药。”沫莲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嘿嘿，您是应该好好担心一下。”黑点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他们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哎！”突然，他故作惋惜地道。“谁让您昏迷了这么久呢。总之啊，我们要速战速决……”他突然朝沫莲二靠近了一步。
沫莲二警惕地后退一步，碰到了身后的墙壁。她已经无路可退。
“嘿嘿……”焰空行笑得阴森森的，“我有意收您为徒，您看如何？不过这时间不等人啊，您得马上给我答复，过时不候。”他细长的手指闪电般地掐住沫莲二的脖颈，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进她白皙的肌肤里，“您看，您可得快点回答我呀？七皇女，您的回答是什么呀？”他偏了偏头，头上的红色纹路在微弱的烛光下扭曲着，仿佛正在被一个恶鬼吞噬着。
沫莲二面目通红狰狞，双手挣扎地扒着他的手，要窒息了！“我同意！我同意！！”
焰空行可不吃这套，掐着沫莲二的脖子扣得更紧，皲裂的薄唇咧得更开，看似好心说：“七皇女，您不用再考虑考虑吗？您的未婚妻可是黑暗圣殿的圣女呀，您可要记得我是光明圣桌的食人空焰空行……您和我现在算得上是对家。”
额头的青筋可怕地突起，沫莲二的面孔逐渐转向青紫，她艰难地说：“我有考虑的余地吗，只是未、婚，结婚也、可以再离……”
焰空行‘嘿嘿’一声，满意极了。放开沫莲二，讽刺道：“七皇女，您还真有意思。”
“咳咳！咳！”沫莲二摸着脖子，仿佛一个窒息的人，狠狠地呼吸着，又狠狠地咳嗽着，反击道：“没你有意思。”
“嘿嘿。那走吧，七皇女，给您换个地。”焰空行弯腰率先从牢房里走出去。
沫莲二忍着全身的疼痛，走出牢房。她站在甬道上，喉咙疼痛地吞咽着，目光左右打量。
甬道极长，两边是规整的牢房。她跟在焰空行身后，沿着逼仄狭长的甬道一直走。走到尽头等待她的并不是出口，而是转身继续向上的石阶。
踩着云梯一样的拥挤石阶往上走，走了许久才感受到明显的凉风，出口快到了。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又是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两边是高大的建筑石壁，石壁上雕刻着花纹。
沫莲二抬头望了望天空，月色笼罩，已经是夜晚。
她们在高高的石壁挤压出的甬道之间，仿佛两只掉进裂缝的蝼蚁。她问道：“这里就是光明圣殿的圣域？”
“是。”焰空行头也不回。
“我以后……要跟着你徒手撕人了？”
焰空行‘嘿嘿’一声，“七皇女觉得如何？”
如何？“不如何。我肯定撕不过你。”
焰空行转头看她一眼，“既然入我麾下，自然要向我看齐。七皇女，您就慢慢学吧。”他扯了扯皲裂的嘴唇，喉咙里溢出压抑沙哑的笑声。
在牢房里因为不确定引起的恐惧已经褪去，现在的沫莲二看上去格外平静。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评价自己能不能学会这门‘徒手撕人’的功夫。
焰空行领着她一路弯弯绕绕，最后踏上了一座高大建筑的室外台阶。她们走到二楼的室外阳台，在一扇门前停下。
打开门，白骨森森似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焰空行扫了一眼沫莲二，“请吧七皇女，以后这里就是您的住处了。”
沫莲二迈开脚步的瞬间，焰空行猛地扣住了她另一边没有受伤的肩膀。“哎——”他拉长了声调，“七皇女一路如此乖巧听话，让我差点就忘了一件事。”他黑色成点状的眼睛凝聚起不怀好意的目光，继续说：“您瞧，我都忘了，我还没有给您拜师礼呢！”
沫莲二瞬间全身警惕起来。
只见焰空行手里红光一闪。一根绳子一样的东西从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
就在她挣扎着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脖子里突然一松，焰空行放开了她。
挣脱出来的沫莲二迅速转身，脊背紧紧地贴着墙，摸着脖子，呼吸困难，哑声质问着他，“刚刚的是什么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细长的手指摸了摸纹满红色图案的头顶，不以为意地说：“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能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这是我在你身上下的【傀儡幻术】。不把你的小命捏在手里，你到时候跑了，亏得可不是我这个师父。”焰空行翘着兰花指，在身前做了一个拉丝的动作，“刚刚那个东西就是能让为师随时提溜你小命的玩意儿。”他双手一拍，“好了！现在你正式拜师成功。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为师再来找你。”焰空行一扭腰身，转身走了。
徒留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的沫莲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虽然她没那么天真地认为焰空行的认师会这么简单，但对方真使出手段来后，她心里的不痛快可一点没少。
沫莲二捏了捏鼻梁，闭了闭眼。
前脚刚走一个黑暗圣殿，后脚就来一个光明圣殿，她这是在玩什么悲伤消消乐吗？
她关门回房，走到镜子前照了照，脖子白皙光滑，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坐在床上叹息一声，目光迷茫，随后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开始清理身上的伤口，走进卫生间洗了洗身上的血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