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药方
孙启刚到家门口就撞见郑乞言提着药箱出来,他赶紧避到一边,按了按胸口,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
孙成勇见他回来,一把扯过他,低声训斥:“这孩子,见到郑大夫也不打声招呼。”
说罢又推了推他,孙启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郑大夫好。”目光闪躲着不敢抬头。
郑乞言点点头,说:“那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孙成勇忙不迭道:“好好好,那就麻烦郑大夫了。”
等郑乞言走后,孙成勇才说:“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我不一直都这样吗?”孙启眼神恍惚,口中毫不在意。他一向把他爹的话当耳旁风,他倒是不怕他爹,他怕的是他娘。
正好吴大嘴冷着脸从屋里出来,看见孙启身上一身泥,过来揪着他问:“你这是怎么回事?真当老娘洗衣裳好洗吗?”
孙启支支吾吾,破天荒没回嘴。
“我、我走路没看路,不小心掉坑里了……”
“哪个挨千刀的挖的坑?”吴大嘴骂道,“你也是个不长眼睛的,你这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走路连坑都看不见,还要它干什么?没用的东西!”
孙成勇劝道:“行了,少说两句,整天吵吵像什么样子。”
“我吵?你还敢嫌我吵?”吴大嘴啐道,“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咱家的东西都被你拿去填个无底洞,你瞧瞧这日子,往后还怎么过?”
孙成勇沉了脸,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只留下吴大嘴在门外破口大骂。
……
正是晌午的时候,郑乞言回到家中放下药箱,见郑荀还在书桌前看书,满意地点了点头。
“爹,你回来了。怎么样?你和徐夫子说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等晡时再去。”
郑荀放下书望向窗外,一道人影从院子外边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眼睛,没多在意,只当是眼睛看花了。
用过午饭,郑荀本想跟着他爹一起过去,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他之前跟三犷约好了下午见面,现在他爹又不在,还不如出去走走。于是一个人跑到石碑那里,打算先探探情况。
到了石碑处,他没听到一丝动静,到坑边往里一瞧,里面空荡荡的,别说人了,一只老鼠也没有。
郑荀摇摇头,看来三犷低估了孙启,没想到孙启看着瘦弱,还是有两下子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一跳,他脚下一滑,差点掉到坑里去,正稳住身形,却被身后那人扯住领子拽了过去。
等身后的人松开手,他才摸着脖子喘了口气。
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绿衫姑娘。
“你是……”郑荀打量了几眼,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见过她的印象。
“我是谁不重要,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绿衫姑娘站在与他三步开外的地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起来整个人冷冰冰的,也并不多话。
这倒有些像乘月。
郑荀对她客气一笑,但并未说话。
他并不打算回答一个陌生人的问题。正欲告辞,那姑娘二话不说又扯住了他的后领,他挣扎了几下,竟然没有挣脱。
这姑娘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跟三犷一样!
过了片刻,他竟然还是没能从这姑娘手里挣脱出来,他心中欲哭无泪,难道他的力气竟然比一个还没他高的姑娘都小了吗?这是什么世道啊!
“姑娘先放手吧,你这样勒着我,让我怎么说?”
绿衫姑娘不依不饶:“你现在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不能说了?”
“在下郑荀。”
“早说不就行了。”绿衫姑娘果然松了手,又问,“这个坑是你挖的?”
郑荀整了整衣衫,默默后撤一步:“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今日赶巧了,我路过,见有人掉入坑里,那人说要收拾你,后来有三个人把他拉上来了。”绿衫女子瞥他一眼,扬眉道,“你可别问我是谁救了他,反正是三个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况且我只是看了两眼就走了。”
郑荀又把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绿衫女子说完便离开了,郑荀看着消失在山林小路中的身影,眉头微微蹙起。
这姑娘十分奇怪。
至于孙启,他倒是不担心,好歹也算是一起长大,还是有几分了解。
倒是这个绿衫姑娘,他从未见过,又为什么刻意来告诉他?她又是如何知道他是谁的?
而那三个人又是谁?
他来得轻松,现在遇上这么一出,原本好好的心情都消散无影。
陈锦文见他找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担心地问:“怎么了?不会是你爹发现你偷偷跑出来了吧?哎呦,都怪我。”
“我没事。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不用去了,孙启早就出来了。”
陈锦文十分诧异,他还特意花心思把坑壁修得光滑,想让孙启求饶认错再把他拉上来的。
可惜!那小兔崽子走了狗屎运,那么偏僻的地方都能让他碰上人。
陈茂田扛着犁头出来,见郑荀在门口站着,对陈锦文呵斥道:“你也不招呼让郑荀进去歇着!”
“不用了陈叔,我说几句话就走。”
陈锦文小声嘀咕:“我俩好兄弟说个话哪有你那么多规矩,真是的。”
“臭小子你说什么?”陈茂田眉毛一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看看人家郑荀,书读得好,又有礼貌,你看看你,浑身上下一点文雅气都没有,让你学半天礼念半天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锦文反驳道:“那你也得看看你自己啥样啊爹,再说了我一个立志做将军的人,大丈夫不拘小节,又没什么关系,我要的是勇猛的气质,我这都快溢出来了,这不就够了吗?”
陈茂田说不过他,气得抬手便想打,郑荀眼疾手快地一拦。
“陈叔,有话好好说,先消消气,别动手。”
陈茂田放下手瞪着陈锦文。
“你!给我滚进屋去!”又转头说,“郑荀,你先回去吧,我今天非得跟他理理清楚不可。不然这小子一天到晚不脚踏实地,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
郑乞言看着周围僻静幽然的竹林,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整了整衣冠,抬手敲了半掩的门。
徐桓将他请了进去,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您就是郑荀的父亲。”徐桓看了他一眼,笑道,“久闻郑大夫仁心仁术,今日便劳烦郑大夫了。”
“徐夫子谬赞。”郑乞言道,“为医者,替人看病乃天经地义,倒是郑荀给你添麻烦了。”
“郑荀聪颖,我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好学生。”
郑乞言仔细一把脉,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忧思过虑,此乃心病,还是要放宽心便好。我有几味药缺了,待我回去配好了药,让郑荀送过来。”
“怎么好再劳烦郑大夫呢?这样如何,你写个药方,我差人去抓,正好留着药方,若是下次还犯了老毛病,就不用麻烦郑大夫了。”徐桓拦住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郑乞言点头应允,提笔写了药方。
徐桓接过药方细细端详,目光逐渐凝重。他垂下眼,指尖稍稍用力,药方边缘都被捏破了。
郑乞言皱起了眉。
“徐夫子,可是有什么问题?”他行医这么多年,药方是绝对没有差错的。
徐桓看着他,嘴角笑意隐去,显得有几分冰冷。
“十几年了,这笔迹还是老样子,你说是不是,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