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针锋相对
福来轻蔑地斜了二狗一眼，自顾自转向台下满怀期待的人们郑重说道：“所有刘家堡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婶们，所有的兄弟姐妹们，今天在这里我向你们做一个保证，只要我当选村主任，咱们村的各项建设费用除了尽力向上级申请补助一部分外，其余不足部分全部由我刘福来一力承担。而且我还向大伙承诺，即便以后咱们村经济富裕了，我也不会收回这笔钱，而是会把它全部捐给村学校和敬老院，做一个福利基金，以解学校和敬老院的后顾之忧，以保证这惠民福水永不断流！”
“好！福来，我们拥护你！”人们的情绪彻底被点燃，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云天。
“你这是公然的贿选！”二狗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指着福来怒吼道。
福来戏谑地看着他，就像在打量一个可笑的小丑，他嘿嘿一笑：“贿选？呵呵，我这可是对父老乡亲们光明正大的承诺，而不是如某些人那样暗地里做些下三滥的无耻勾当。”
“你……”二狗一时语塞，脸憋成了猪肝色，却无法反驳，截至目前为止福来除了大方的一个个承诺外根本没有付出一分钱，而他却已经实实在在贴出去好几万了，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大傻子。
福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二狗恰如便秘似的表情笑道：“如果这也算行贿的话，那我心甘情愿地把这些钱行贿给养育了我的刘家堡乡亲们，就是再多些我也甘之如饴。你若是心有不服，大可以也真金白银拿出来和我打擂台呀，你舍得吗？怕是花出去的每一份钱你都别有所图吧，呵呵。”
“我……”二狗无言以对。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说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就是想要大出血一回一时却也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来。别看他平时在外面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摊子铺得也挺大，可上面有好些神仙要供养，下面还有更多的小鬼也要喂饱，现在的他就好像是一只纸糊的灯笼——外面看着挺光亮，其实不经戳，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千疮百孔，甚至就此彻底毁灭万劫不复。
郑乾轻轻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慢悠悠地说道：“这个嘛，民主选举要讲民主，要和谐，不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又不是打群架，要讲团结，是不是呢，刘支书？”
老德寿看着郑乾投来的目光，也乐得打个圆场，呵呵一笑：“郑乡长说的是。福来、二狗，你们也说了不少了，大伙也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就别再说了，都坐下吧。”
二狗气哼哼地一屁股坐下斜靠在椅子上，看向福来的目光依然是怒火喷张。
福来压根就懒得搭理他，气定神闲地坐下，挺拔的身躯如渊渟岳峙。
老德寿调了调麦克风敲敲桌子沉声说道：“时间不早了，选谁不选谁，我想大伙心里都有一杆秤，都不是小孩子了，别人家给个三瓜俩枣就跟人跑了，要对自己负责，要认真行使宪法赋予的选举权力。好了，现在开始投票。”
“慢。”二狗忽然出声。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二狗看去，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只见二狗不慌不忙地从面前桌上的皮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纸来晃了晃狡黠地说道：“郑乡长，德寿叔，这是今天有事回不来的人给我的委托书，我想先代他们投票。”
“咹？”老德寿一愣，疑惑地看着二狗：“拿过来我看看。”
二狗把一沓所谓的委托书往过一推，老德寿伸手拿起来，感觉还有点沉手，估摸着得有一百多张。老德寿揭开看了几页，忽地抬头冲下面的人群吼道：“猴猪儿、苗翠花，你夫妻俩个怂货，都在那儿站着了写甚委托书了，折了手了？”
人们的目光刷地向人群中的一对六十多岁的男女看过去。一下子成了焦点的夫妻俩慌慌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把脸戳到裤裆里。
“你俩上来，看看是不是你们写的委托书。”老德寿威严地喝道。
夫妻俩更慌了，一边冲老德寿摆手一边嗫嚅道：“不用看不用看，是俺们写的，俺们真的有事，这就走了。”说着你推我搡地逃也似的跑没影了。
会场中又有几人悄咪咪地蹭了出去。
见此情景老德寿也无可奈何，把一沓委托书重重地放在郑乾面前。
郑乾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打着哈哈道：“这个嘛，人确实有些多哈，不过这个民主选举在农村也算是新生事物，难免不太规范，权变权变还是可以的嘛，下不为例。”
二狗恭敬地冲郑乾一哈腰：“郑乡长，规矩我懂，选票不是我一个人来写。您看，我带来好些人呢。”
郑乾和老德寿顺着二狗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靠墙蹲着的一群发型颜色各异、高矮胖瘦不同的大汉站了起来，不过这帮人穿着倒是颇为统一，一水的黑西装，努力地装着斯文，却都没有打领带，脚上都是运动鞋，大概这样跑得快吧。
二狗嘚瑟地笑道：“我的手下。怎么样，郑乡长，还算精神吧？”
“啊？啊，呵呵，精神精神，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郑乾尴尬地笑道，心里却狠狠地骂二狗真是个蠢货。
老德寿脸色铁青，质问道：“这都是些甚人了？二狗你到底想干甚了？”
二狗阴恻恻地一笑：“德寿叔，别生气，这些人都是我公司的保安，今天帮着写写票，将来也会兼任村里的保安，不是也给村里省钱嘛。”
“你……”老德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福来冷眼打量着这一群奇葩，摇摇头，收回了目光，低头沉思。
郑乾忙说道：“老刘，啥也别说了，选举要紧。我看时间不早了，先开始投票吧。”
老德寿强把火气往下压了压，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个烂人，径自抓起麦克风大声宣布：“现在开始投票！从东到西四个投票间，门上都标着一二三四呢，各个村民小组的人对号进，别弄乱了。大伙投票吧。”
狗剩老汉首先响应：“俺先来。”说着拉起许老师就走上台来。
二狗起身微微哈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狗剩爷爷，您不识字吧？要不我来帮您写吧。”
狗剩老汉摆摆手：“俺可不敢使唤你这个大老板。有许老师这个秀才在呢。俺们两个老光棍就是个互助组，许老师帮俺写。”边说边拉着许老师走进了一号写票间。
二狗恶狠狠地瞪着两个老汉的背影，啐了一口，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