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挑灰尘
赵落矜回过神,亦步亦趋地来到他旁边,也不管地上的灰尘,就地坐了下来。
她坐在他对面,许是职业病犯了。
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描摹着他的脸,一笔一划,一点一刻,渐渐地,一个立体的人脸在脑海成型。
她不禁感叹,不只是皮相,就连骨相都如此好看。
“很好看?”他问。
“当然。”
她脱口而出心中所想,又连忙捂住自己嘴巴。
目前,除了她爸爸以外,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而且,关键是他比爸爸要年轻。
赵丰谕:“”
她还真是直接,陆景州笑了。
赵落矜看入迷了,他笑起来很好看。
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所有的花儿都开了,在春风里轻轻摇摆。
很快,陆景州敛住了笑,又恢复了原先的一贯漠然。
赵落矜本来想问的是这大半夜的怎么你一个人在这,你家人呢,尤其是爸爸妈妈,他们不会担心吗?
但她一向直觉很准。
这个问题最好还是不要问。
很有可能是地雷,会炸。
她试图寻找别的话题,比如说“你是哪里人?”“你多少岁了?”“你住哪儿?”“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这大晚上是出来看风景的吗?”等等。
赵落矜像倒豆子一样,一口气问了很多个问题。
陆景州不喜欢有人在他耳边聒噪,却意外地不觉得烦。
但她问的问题他一个也没回答。
他不喜欢告诉别人太多。
他的内心尘封已久,早已积灰。
不过也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说的太多也是无用。
赵落矜说得有点累了,还以为能探出点什么口风。
好家伙。
竹篮打水一场空,啥也没捞着。
但转念一想,其实还是有所收获的。
这些问题他一个都没回答,不就恰恰说明了大有问题。
看来她猜对了。
这地雷不止一个,还是一串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问这些,聊点其他的。
她不是话多的人,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也许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阴郁得过分的人,心莫名地有些揪,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她不知道,只是随心而行。
也或许她外貌协会,对长得好看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你觉不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
她偏头一笑,继续:“这个时间点,两个陌生人在此相遇,不觉得很有缘分吗?”
赵落矜没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喝这么多酒,没关系,那我们随便聊聊?”
陆景州眸光动了动,等着她接下去。
赵落矜捋了捋头发,两只手搭在并拢的两条腿上。
她口吻随意:
“我呀,我来自绵城,今年十四岁,最近过来参加暑期夏令营的,喏,你也看到了,就在那边。”
她食指往后指了指下面的远帆夏令营。
十四岁。
小姑娘看着挺小,竟然只比他小了一岁。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抓住了这个重点。
陆景州视线看向她,语气玩味:“嗯,看到你跳窗翻墙了。”
“怎么样,帅吧。”
赵落矜没有一点被抓包的不好意思,甚至满脸得意。
就是她干的,那又咋的。
难不成他还去举报她不成。
她眉眼染上笑意,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乖巧的小仙女瞬间变成了一个纨绔的混不吝。
小猫儿面孔还挺多。
“是挺帅的,就是有点狼狈。”
陆景州指了指她头发沾上的灰尘。
“啊?”
赵落矜作势就要去拍头上的灰,却忘了她的手上本就有灰。
头发上的灰还是从手上来的呢。
这一整,头发上的灰积得更多了。
她感觉到头皮有些痒,想要伸手去抓痒,可看了看手上的灰,一时间进退两难。
小心翼翼地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
有什么想法破土而出,但随即作罢。
算了,她可以忍,她忍得住。
她使劲耸起头皮,与其抗争,但微微拧起的秀眉可以知道意念在苦苦支撑着。
头皮:做头皮好难。
意念:我承受了太多。
见她像只快要炸毛的猫儿,陆景州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她招招手:“过来。”
“呐?”
是在叫她吧。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他总不可能是在跟空气讲话。
但,要上前吗?
总感觉不太好。
会不会有点那啥,算了算了。
赵落矜原本想上前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是担心他会占她便宜?
他连自己的便宜都不占,又怎么会占她的便宜。
她小小只的,在那里缩成一团,怪惹人怜爱。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陆景州歪了歪头,背靠在阁楼的身子微微起身向前倾。
他手臂够长,一下子把蹲着的她拉了过来。
他动作突然,赵落矜还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到了他的旁边。
第一次靠一个男生那么近,赵落矜心跳有些加速,当初被叮当追着满山跑都没有这种感觉。
她坐在他身边,近距离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还夹杂着一些冷冽的檀木香,混在一块像是几个师傅做的桂花酿一样,清甜醇厚。
“哪里痒?”
“上面比较痒,丸子头那里。”
别人那么热心,她也没必要矫情。
陆景州没说话,解开她的丸子头。
动作很轻,似是怕弄疼她,随后把摘下来的橡皮筋很自然地圈到自己的手腕处,手法带着天然的娴熟。
丸子头解开后,赵落矜的头发随意地披散下来,微微打着卷儿。
此时有风吹过,小姑娘的发丝随风飘扬,碰到他的眼睛、脸和鼻尖,还有嘴唇。
他没有退开。
等风过去后,开始慢慢替小姑娘挑去灰尘。
虽然还是一贯的漠然,但他神情专注,手上的动作十分温柔,甚至带着点微颤。
陆景州弄完表面的灰尘之后,就开始清理附在头皮上的灰尘。
他轻轻地抓起小姑娘一小把的头发,然后用右手慢慢地把灰尘挑走,就这样一小把一小把地抓着,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最终灰尘挑完了,小姑娘的头发也变得干净。
赵落矜背对着他,只觉得他的动作轻柔,认真却不轻佻,跟前面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晃了晃头,完全不痒了。
但回去有必要洗个头。
她连忙转过身,想表示感谢,却不想他还是维持着原先给她弄头发的距离。
两人一时之间离得有些过分近。
鼻尖就差一点就挨上了。
她望向他的眼睛,竟是忘了退后。
时间过去了一秒还是两秒,却又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陆景州往后一退。
她才回过神来,也往后退了一下。
赵落矜心脏快得像是要跳出来。
救命,真是美色误人。
她理了理紊乱的心神,但又忍不住回想方才的那一幕。
五官分明的他,睫毛绵密而长,漆黑的眼睛像是密林深处的一潭幽湖,忧郁又神秘,平静又死寂。
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掀起他眼底的波澜。
应该有很多故事吧。
她想。
陆景州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呼吸略微急促,喉咙像是有火在烧。
喝了那么些酒都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刚刚他耳根微红,有些情绪在眼底翻涌,泛起一丝涟漪。
赵落矜坐在他旁边,偏头向他道谢:“谢谢你。”
陆景州眼神飘忽,装作看着地面,回她:“嗯。”
没了?!
就一个字?!
赵落矜有些哑然,又有些忍俊不禁。
她直接笑出了声。
月光打在她身上,像掉落凡尘的仙子。
乌黑发亮的头发跟巴掌大的白净小脸形成了鲜明对比,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百媚生。
陆景州被她的笑声吸引。
看过去的时候,脑海里立马浮现了这三个字。
他心上晃了晃神,有什么在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