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台相遇
赵落矜下来后,发现这里荒草丛生,碎石遍布,可以清楚听到各种虫鸣。
这里没有灯。
但却有不少的萤火虫在草丛里扑腾。
金色的光芒闪烁着,像是仲夏夜种在人间的满天繁星。
她穿梭在萤火虫的地带里,脚步不停,不多久穿过了草丛,来到目的地。
她有点可惜,这里往后就是延阳岭,地势平坦。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这里甚至可以说应该是位于兴阳镇的中心地理位置。
按道理来讲,这恰恰应该被开发得很好才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给废弃了。
赵落矜不解,看向面前破败不堪的建筑,窗户锈迹斑驳,有些只剩了一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建筑周围堆积了一大堆的木板、瓷砖和凝固的油漆等。
大门的门早已没有,变成了只是一个可以进去的框架。
她走进去,四下环顾,从某些痕迹隐隐约约可以想象到这里原来的样子。
这里原本应该是有电梯的,赵落矜看向不远处的电梯门,但是给废弃了自然也没有电量供应,更没有维护人员,她不能走电梯上去了。
尤其是电梯的门,好巧不巧既没有紧闭,也没有大敞,就只是露出来一条缝。
电梯门时不时泛着冷光,互相反射的时候,像是有一只森然的眼睛在暗中打量。
她不急着上天台,打开手电筒便在一楼一楼之间,慢慢地来回参观着。
等她逛到了九楼的时候,赵落矜大概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用的了。
跟她刚开始所料不差,这里应该是作为观光中心招待来往的游客。
一楼是大堂,二三四楼是负责一些当地特色的项目活动,五楼是餐厅,六七楼是卖东西的,八楼是小型漫展,九楼是图书区。
再往上就是天台,应该是用来观赏兴阳镇的山水风光的。
她更不解了,既然如此,那这里不是更应该人满为患,怎么没有反而还荒废至此。
但是这里的室内设计真不错哇。
赵落矜眨着狡黠的眼睛,心里乐开了花。
她压下心中的疑问,还是正事要紧。
她从九楼上去,拉开一扇铁门来到天台,探出一个可爱的脑袋左顾右盼,没有孤魂野鬼,很好。
倒不是怕,只是鬼故事听宋凝蓁讲多了。
据说午夜时分,明月正当悬的时候,孤魂野鬼会在荒废的天台聚集,等着月亮仙子将他们渡化收纳。
如果这时候突然有人闯入的话,那么那个人立马就会变得透明,然后就会被一直困在天台。
无法逃离,不得解脱。
赵落矜伸出左手。
很好,没有变透明。
可以放心大胆地走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对,就是这样。
赵落矜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慰。
怕,不存在的,有什么好怕的。
试探性地又把右手伸出去,很好,右手也没有变透明,赵落矜呼的一声,彻底放下心来。
她走出天台门,直接就来到天台的边缘处,双手撑在栏杆上,语气轻快:“真好看啊,这无边的月色,水光潋滟,温柔倾泻。”
理工科的她也是有一颗文艺的心的。
做工程设计的,除了要有理工的知识和缜密的逻辑思维外,还需要有一颗艺术的心。
这样建筑才能兼具人文关怀,不致枯燥木讷。
她眺望着远方,夜空深邃寂寥。
延阳岭被云雾缭绕,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境。
它安静驻足,宛如一个年迈智慧的长者,在陷入深深的思考。
赵落矜正享受这静谧的夜,突然传来一声咯噔的声响。
不大不小,反正她听见了。
阁楼一侧的陆景州把喝完的啤酒罐扔到一边,又顺手拿了地上新的一瓶。
他仰头吮了一口,手搭在垂起的膝盖上,啤酒罐垂在腿侧,另一条腿直接伸长放在地上。
此时的赵落矜不明真相,脑子里只冒出了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哪个不小心被留下来的孤魂野鬼吧。
她莫名有点怵,不过理智大于迷信,她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在装神弄鬼。
她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去,转了个拐角,突然,赵落矜停下脚步,然后从包里拿出了笔。
她把笔盖打开装到笔头上,露出笔尖,背过手藏在后头,抿着嘴,慢慢地向前逼近。
“你”
赵落矜看清面前是个生生的大活人。
一颗心放下来的同时又提了起来。
心里充满了诸多的疑问。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
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黯然?
借着月光,她瞥见他的侧脸。
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角旁有一颗泪痣。
他的发梢凌乱,长长的睫毛下是略显阴郁的眸子,啤酒罐随意堆放在地上,一身的戾气。
冷,又颓废忧郁。
这是赵落矜对陆景州的第一印象。
不是厉鬼,却胜似厉鬼。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厉鬼见了他都得让道。
她的心脏泛着一丝疼痛,有些难受。
随后赵落矜瞄到了什么东西。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拉下旁边小阁楼的电闸。
小阁楼上面的一盏昏黄的小灯幽幽亮起,泛着淡淡的光。
还真的亮了。
赵落矜心想,着实有点意外。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少年伸手遮了遮眼,他抬眸过去。
一个身穿淡蓝色上衣和淡蓝色牛仔裤的小姑娘站在光影里,丸子头扎得高高的,眉眼精致,白白净净。
是她。
那个半夜翻墙的。
这个点,这么大胆,估计也不会有别人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近看,果然更白。
她站在月光下,微风吹起她额前的发梢,肤白如雪,素净可人,像是天山的雪莲,却携着月亮而来。
白,又干净漂亮。
这是陆景州对赵落矜的第一印象。
赵落矜皱着个小脸,微微拧眉看向他。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实在好奇,脱口而出。
陆景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只觉得她的声音悦耳动听。
乖乖软软的,像刚睡醒的猫儿。
或许是来了兴趣,陆景州微微挑眉,偏头看她,带着点漫不经心:“一般问别人的,不都应该先自报名讳么?”
赵落矜想了想,确实有道理。
“我叫赵落矜。”
她站着,看向坐着的他。
同时怕他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她还非常贴心地解释道:“降落的落,矜贵的矜。”
“落矜”
小姑娘名字还挺好听。
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扬,拉长语调。
仔细听,可以听出一丝愉悦在里面。
赵落矜离他有一段距离,没有听到他在轻声念着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乖软地发问:“我已经告诉你了,礼尚往来,你也应该告诉我了吧。”
“陆景州。”
他语气简短,但也学着她一样解释。
“景色的景,扬州的州。”
陆景州,她一下就记住了。
名字倒是蛮有诗意,听起来春风和煦的,不过,怎么偏偏人就这么冷呢,叫人背脊一凉。
她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陆景州不是有问必答的性子,淡淡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轻飘飘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到一丝冷硬。
赵落矜纳闷,刚不还聊得很愉快吗。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没听得她继续下去,他故作不经意瞥她一眼。
见她抿着小嘴,低头踢起天台的小石子,他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欲言又止,似乎想开口,但又似乎想到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陆景州拿起啤酒罐,往喉咙灌了一大口酒。
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烦躁。
赵落矜其实是在思考怎样开口,她怕她再随意发问,面前的少年可能直接就不理睬她了。
正当她组织好语言抬头准备说话的时候,她看到他直接闷了一大口酒。
嘴比脑子快,她脱口而出:“喝酒不好,伤身”
她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小声,可能是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
陆景州手中的动作一滞。
没喝,却也是没放下,握在手里。
赵落矜的眼睛亮亮,还,挺听劝?!
就,有点乖怎么回事。
她突然想到了叮当,自己住在山上的那几个师傅养的一只狼。
看似生人勿进,高冷得一匹,其实用心去了解,就会发现它又乖又爱撒娇。
当然,她只是打个比方。
她可不会认为面前的少年会撒娇,她也无法想象那副场景。
就算有,那也肯定不是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