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安排
打开房门，里面的景象全部呈现在眼前，挨着门去二楼的楼梯旁有唯一一片空地，此时正铺着的一层褥子在那，上面还放着一个绣花枕头。书桌上没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放的也不是书，而是整整齐齐一碟又一碟的小点心，可能是怕她饿着了准备的。再看书架上的书，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堆在角落，倒是书架上快要空空如也。
而正主木景落正盘着腿，头发里插着两三根毛笔，嘴里叼着一根，一只手磨墨，另一只手拿着书。
这场景，也算是对得起清心寺喂给她的一天三顿饭了。
木景落觉得自己当初在三界内看书的感觉又回来了，一坐就是好些天，放下书就为了拿另一本，日复一日，枯燥但乐在其中。
明朗嘴上说着答应她的三个条件，实际上一时半会儿能见效的也就第二个。好在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明朗没有再耍什么小花招，给木景落一个简单明了的答案。
用她来接近于谦思。
这种接近不仅仅是笼络一般官员而刷一个存在感，事后就像被抛弃的破布一样甚至丢在哪里了都想不起来。
明朗说的很清楚，如果有必要，甚至可能跟着于谦思一起去京城，总之，先用尽一切办法在于谦思的身边立住脚跟。
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跪着。
那这样的话其实就和木景落提出的第三个条件不符了，都跟着去京城了，哪来的放她走呢？
明朗对此也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接近于谦思只是一个途径，真正需要她做的事情才是最终目的，利用于谦思完成了那件事之后，清心寺一定可以保证她平安离开于谦思，随便再想去哪里。
所以明朗说了又没完全说。
木景落这才深刻意识到上了贼船下不去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而这些孽缘的开始都是因为自己这张扬过分的脸。为什么说张扬过分呢？实际上她的书法从始至终都是有效的，只不过不想太丑了反而起到反效果，谁知道就这么倒霉被吴锦波给盯上了。
但到这一刻，明朗还是没有说木景落接近于谦思，利用他究竟要去做什么事情。
追问之下，明朗也只能无奈摊手，因为吴锦波也没有告诉他，并且提议到，如果真的很想了解自己的使命的话，可以亲自去问问吴锦波，或许他会告诉你的。
被一道结界封在星子塔里的木景落十分唾弃这个人脸皮极厚的不负责任行为，她甚至都只能在星子塔里打地铺睡地板了，她怎么出去问。
但现在，机会这不就来了！
说搞事业就绝不含糊的木景落真的没有敷衍了事，对吴锦波和明朗可以敷衍，但在这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对书的敷衍就是对知识的亵渎。
说看书就认真看书，绝对不划水不摸鱼，其努力程度让远在另一个异世界准备上岸考研的朋友们直呼卷不动卷不动。
所以吴锦波推门而入的时候，木景落正聚精会神盯着那本残卷琢磨呢，虽然知道好像有人来了，但思想根本不能从书里抽出来，最后只好强迫自己放下书，停止脑子无休止的思索。
木景落起身转了个圈才看到来人竟然是几天没见的吴锦波，虽然他这几日都没在清心寺，但木景落心里有事一直惦记着，加上明朗总觉得这个小书生不太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打着闲转的名号过来监工，多多少少也能给木景落带来一些信息。
“你准备怎么接近于谦思，取得于谦思的信任？”
连任务都不说完整，上来就直接要方案的老板木景落还真是没见过，当初发现魔君试图利用往生咒重生的时候，天帝也没说你打算怎么在魔君成功前先杀了他呢？
木景落没打算跟吴锦波绕弯子，说不准他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了，这次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吴少爷，接近于谦思总要有个理由，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你让我怎么取得他的信任？我从哪些方面吸引他的注意力？又怎么让他觉得我可以信任，甚至愿意带我离开荆州去京城呢？”
吴锦波没有理会木景落的咄咄逼人，他冷静地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盯着木景落，问道，“我为什么能相信你？”
听到这话的木景落笑了，带着讥讽的笑容让这张脸更带上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明媚。
“吴少爷，虽然显得很无厘头，也没有道理可讲，但是当你选择我的时候，你就必须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
吴锦波离开星子塔的时候，真乐一直在外面候着，一是她怕吴锦波有什么吩咐，二也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想小书生受到什么伤害，就像上次明朗打他那样。
吴锦波出来路过真乐的时候，罕见地停下了脚步，“幽璃之前有给他安排房间吗？”
“回主子，幽璃姐姐在清宫里挑了一间房供他休息，只是……明朗公子后面说他要在星子塔看书，害怕打扰他就让我把褥子搬到这里了……”
真乐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吴锦波已经听明白了。明朗的做法只不过是为了打压打压这小书生的士气，这会儿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去把清宫的那间房再收拾收拾，今晚就让他搬回去住吧。”
说完，吴锦波就离开了，幽璃明朗以及芙袅应该早就在正厅等候多时了。
留在原地的真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本想先过去告诉木景落这个好消息，但转念一想，不如先把房间收拾好了再说，也能给她个惊喜。
一般情况下都是幽璃安排清心寺内部的一些工作，和外界的主要联系都是交由明朗来做的，所以一有什么消息的时候，总是明朗先知道的。
正如这次于谦思终于来到了荆州城。
芙袅还是像往常一样，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连吴锦波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幽璃和明朗就眼观鼻鼻观心，也甚少去过问芙袅和吴锦波之间的事情，反正吴锦波每次都把芙袅的无礼当做没看到一样，也没什么在意的，那他们旁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谈到了正事，明朗就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流氓样，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准备汇报一下近几天各方面的情况。
“昨日啸风从夷陵传来的消息，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些带有赵钦子私印和他贪赃枉法、罔顾人命的证据也都准备好了。”
“荆门县令和他手下人为非作歹的证据也全部都收集到了，昨日一同都送了进来。”
其实荆门县令实在是有些亏了，按理说荆门的地界绝对不单单是一个县那么简单。早些年的荆门确实不大，但因为战乱，周围城池里的百姓都死的死逃的逃，几乎都成了空城。
唯独当时的荆门县还存有大部分力量，为了恢复战争带来的伤害，就把荆门百姓对外围迁了迁，虽然一些地方还保留原来名字，但上下都打成了一个共识，这些地界都交由荆州管辖了。
“至于朗州和远一点的随州，也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过我担心……”
“先准备着吧，朗州多注意点，随州不必着急，随州州府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手段肯定是有一些的。”吴锦波的话让明朗安心一点，他们在随州已经耗费了不少财力精力，可却堪堪取得随州州府的信任，了解的也不多，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成效。
随州不像夷陵和荆门，当时吴祁连还主掌荆州城事务的时候，就和夷陵荆门来往颇深。吴锦波势力慢慢发展起来的时候，也没少帮这几个人攫取利益，所以这两位夷陵的州府和荆门的县令对吴锦波信任有加，不然也不会于谦思一到夷陵就赶紧送消息过来，让吴锦波先避避锋芒。
“安插在随州州府身边的人是谁？”吴锦波突然发问。
明朗虽然不知道吴锦波想到了什么，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办法了，赶紧回答道，“洛和。”
“洛和……”吴锦波很快就从脑子里提取出这个人的信息，转眼间就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我记得钱质的嫡子和排行第二的庶子向来不和，钱质似乎更偏袒二儿子一些……给洛和送信过去，让他从这两个儿子身上下手，主要的就是那个二儿子，但做事一定要干净，宁可没有动作也不能引起钱质的怀疑。”
“是，主子。”
对各个州县的渗透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布的局，时至今日，早就到了要慢慢收网的时候了，所以这种时刻，宁可慢一点也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多年的心血将全部功亏一篑。
明朗明白这一点，吴锦波更明白这一点。
明朗的事情交代完了，困扰幽璃的还没解决呢，“主子，我们怎么才能让于谦思来清心寺？他若是不来，那这些东西岂不是都白准备了。”
也不怨幽璃有这种担心，清心寺名声在外，像于谦思这样位置的人，随便去打听打听都知道它是干什么的。
吴锦波把寺院改成青楼，不仅仅是荆州城的百姓这样觉得，就连夷陵和荆门的百姓也都有所耳闻。
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能会有些偏颇，但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更何况，他确实在清心寺招待过那些人，外面的穿出去的风言风语也不能算是假的。
吴锦波的目光朝着落在了星子塔的方向，“放心吧，有人比我们还希望于谦思来到这，只需要安心等着就行了。”
幽璃和明朗走后，芙袅才抬头正眼看了吴锦波一眼，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情绪，有时候幽璃就会觉得芙袅其实和主子挺像的，至少说话的时候就很像。
“你要把夷陵、荆门、朗州甚至是随州都拖进来，你觉得于谦思会为了你冒这个险吗？”
“阿芙，于谦思不会为了我冒险，但他一定会为这些州县的百姓冒险。”没了外人，吴锦波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芙袅竟然会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了。
芙袅显然没有吴锦波的信心，“于谦思的势力主要都在京城，山高皇帝远，处理地方官怎么可能这么得心应手。如果不能一次性把那些人全部一网打尽，漏下了任何一个都是留下的大麻烦，你……”
芙袅越想越觉得吴锦波此举不妥，分明就是背水一战孤注一掷的买卖，气极之下却发现吴锦波正盯着自己看，唇边还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两人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虽然大多数都是芙袅像个带刺的刺猬，但这样的吴锦波，芙袅也许久没有见过，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短暂的尴尬也让芙袅冷静下来，随即就觉得自己真是条操心的命，自身都难保还有闲情关心别人。起身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只要是没有吴锦波的地方就可以了。
吴锦波显然察觉到芙袅的意图了，那些不经意间泄露的欢喜立刻被小心翼翼地捡了回去，“阿芙。”
吴锦波还是快她一步，把刚站起来还没动弹一步的芙袅就锁在了怀里，不管芙袅怎么挣扎都不松开了。
“阿芙，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我可以把这些全部处理好的，阿芙，你相信我……”
芙袅知道自己挣不脱后就老实下来了，脸埋在吴锦波的颈窝里，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和眼睛里的情绪，“你这样做一定会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甚至连……你爹也不会，荆州城是不可能逃的掉的。”
吴锦波近乎贪婪地紧紧地锁住怀里的人，嗅着她的味道，感受着她的温度，抚摸着她的头发，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见到她，这才是吴锦波想要的东西。
可是他把人接到了清心寺之后还是没能做到，在他自己的地方他也一样有顾忌，还是不能如愿以偿。
吴锦波伸手捧着芙袅的脸，干燥温暖的大掌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点可怜，额头轻轻抵在一起。对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也只能有自己，吴锦波想这一天都快要想疯了。
“阿芙，你放心，会没事的，一定都会没事的。阿芙，只要你别不理我了，让我怎么样都好。等我把他们全都解决了，我就带你走，我们去哪都可以，只要是你想去的，我们去哪都行……”
芙袅看着吴锦波的眼睛，就像以前一样，她最喜欢盯着吴锦波的眼睛看了，总觉得他的眼睛很亮很亮，像是有魔力的宝石一样，每次看都让人忍不住地沉沦。
可是现实却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告诉她要认清自己的地位，不要惦记不该有的东西。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然后就知道是时候梦该醒了。
“我只想留在风情苑，你或许被他们报复致死也可能从此官运鸿通，但我不在乎，我哪也不想去，也不想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