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条件
在明朗的注视下木景落可以说是慢条斯理地用完了这顿晚膳，最后满足地眯了眯眼，连带着看明朗也顺眼不少。
幽璃在一旁坐着不明所以，明朗把人带走的时候她就去忙别的去了，结果没一会儿明朗就怒气冲冲地过来找她，当头就是一句他要吃饭！
幽璃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当看到跟在后面的小书生比明朗还要生气的时候，她突然又觉得确实小书生应该生气，依着吴锦波的性子，这小书生一天兜兜转转绝对没顾得上吃一口东西，怨不得刚来的时候一直捧着杯子喝茶呢，原来是饿的！
幽璃赶紧吩咐人拿些点心过来让木景落先垫着，然后再去做些简单的菜肴来，目的是要快，当然味道也是必要的。
期间，明朗一直是阴沉着脸凝视着木景落，不过后者的目光仅仅停留在圆桌的范围内，根本就没空搭理他，倒是幽璃一直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作声。
好不容易等木景落吃好了，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嗓子，明朗就起身离开大厅，朝外走去。
木景落知道明朗现在是要跟自己谈谈了，毕竟养着一个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配合的她可不便宜，当然这些钱对于吴锦波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看着会心烦，这点很影响心情。
就像现在的明朗一样。
两人七拐八拐又回到了星子塔的一层，木景落看着堆积如山的书籍、竹简就想起在三界求书的那些日子，空气中的墨香随着夜风一起浮动，熟悉的感觉让她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明朗一直在观察着木景落的变化，可能确实是饿得狠了，吃饱之后连脸色好的不知道多少，瞧着也比刚才顺眼。
那既然吃饱喝足了，也到了谈正事的时候了。
木景落像是早就在等着似的，在明朗开口的一瞬，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想让我配合你们也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明朗把堵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了一圈又问道，“条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
木景落却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冷着声呛了回去，“要说资格，你们把我绑到这就是有资格了？如果你实在觉得我不识好歹，不如就把我从这山崖上丢下去，是死是活全看命数。”
“看命数，你就这么相信你自己吗？”
“当然不相信。我活的这些年，不说积德行善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还是被莫名其妙抓了过来。就这个命数，给你你要不要……”
不知道是哪句话不在点子上，明朗背着的手突然一挥，冷峻的表情像是在审判眼前的猎物。
木景落话音还没落下，人就已经被摔到身后的书架上，也不知道这木架子是怎么安装的，竟然只是最上面的几本书砸了下来，其他的部分稳如泰山。所以这一下木景落也是稳稳地受了，一股气血涌了上来，口中全是血腥味，还被掉下来的书砸了个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而始作俑者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动过，站在原地欣赏面前的这幅景象，“现在，你还想给我谈条件吗？”
木景落抿着嘴，却还是有一些血迹染到了唇上，冷白光洁的额头布满小汗珠，原本消瘦的肩膀微微耷拉着，受伤却又隐忍的神情确实值得吴锦波费尽心思绑这一趟了。
对于明朗这谈不拢就出手的没有武德的行为，木景落很气却也只是很气，因为她除了受着也没有其他办法，她要是还手或者怎么样，只怕就不是这单纯地吐了点血，而是要被雷劈了。
但是人怂嘴不能怂，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谈啊！当然要谈！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受的这一下呢。”木景落慢悠悠地直起身子，心里暗自给明朗记上一笔，敢对神君动手，真的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饶是神君现在没法子还击也不行！
“我不在乎你们主子究竟让我干什么，但是我说了，想让我配合，就必须答应我的条件。”木景落有些散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不得不更努力地去看清一点，“如果贵公子没有谈下去的打算，那我只能给你们两个答复。第一，放了我。第二，杀了我。”
沉默好像变成了有实体的东西，在两人之间不远的距离形成一堵摸不到却真实存在的墙，等这场拉锯战的胜负情况。
最后，明朗终于还是收回手，重新在背后背了起来，恢复到那神情淡淡的模样，“你的条件是什么？”
“第一，不要动我的人，我家少爷和客栈里的两位公子；第二，告诉我你们抓我究竟要去干什么；第三，等我完成你们的任务后，放了我。”
“呵……”明朗看着面前这个小书生一脸认真的模样，竟然就这么笑了起来，也看不出他究竟是觉得木景落天真的好笑还是怎样，有愈笑愈欢的倾向，“可能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了……”
木景落就这样蜗居在星子塔里了，原本幽璃给她挑的清宫里的那间房子她就喜欢得很，还想着能再睡上几天，也就不亏此行。哪成想明朗竟然这么不懂得做人，让一个身体娇弱的伤患睡地板，睡！地！板！
是的，明朗根本没和木景落客气，在剑张弩拔的气氛中两人各退一步，终于达成了最后的妥协。
结果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星子塔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明朗突然又是一挥手，木景落下意识就是朝旁边让了让。这一让就出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木门“啪”的一声被死死地合上了，还好死不死地设了一个结界在门上，木景落出不去了……
更准确的应该是，只有木景落出不去了。
等真乐来的时候，发现木景落身旁散落了一堆书籍，而她正靠着书架闭目养神，察觉到来人才睁开眼瞥了一眼，但当看到真乐手里抱着的褥子的时候，那脸色用来吓小孩，一吓一个准。
真乐实际上很喜欢这个小书生的，原因无他，长得是真好看，她一个天天在幽璃姐姐和芙袅姐姐身边的姑娘家都觉得惊艳，可想而知这张脸能多有吸引力。
木景落不吭声，真乐也不敢去招惹她，就默默找了个空地把褥子铺上，山里面的夜晚本来就比较凉，好在现在正值仲夏，再加上山上的凉风，屋子里也不会太闷。
直到真乐把褥子什么都铺好的时候，才站在原地看着木景落，神情颇有点难以启齿的纠结模样。
木景落因为痛失自己精致的房间柔软的床而颇为看不起明朗的奸诈和缺德，却也不至于把火气撒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来解气，遂就先开了口解了难，“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但说无妨。”
真乐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看着木景落真诚相问的表情更于心不忍了，但一想起明朗交代的话，又只好硬着头皮说出来，只希望这位书生公子以后不要记恨上她才好。
“明朗公子交代我给你传句话，希望公子你在星子塔能好好看书，然后祝你睡觉愉快！”
真乐说完一股脑就往后跑，撞到门也不觉得疼，等出去之后要把门合上的时还是露一个小脑袋在门缝间，看得木景落真怕她不小心夹到了脑子。
“公子你别生气啊，这是明朗公子交代我说的，我是被逼的啊……”
门外，明朗拎着真乐的后衣领离开了星子塔，还不忘数落着，“真乐啊真乐，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个没良心的，就这么把我给出卖了……你走就走了还特意强调一遍……”
真乐被拎着衣领拖着走，心里真的是难过坏了，越看明朗越觉得里面的小书生真是可怜，忍不住就要抱怨，“公子你真的过分，在星子塔看书就看书，为什么要睡在那里啊，咱们寺里面不是有很多房间嘛！小书生看着那么柔弱，你就让他睡地板，你好狠的心啊……”
“狠心的”明朗听完这话后，停下脚步把真乐扶着站好了，然后那表情不能再欠的说出自己的“丰功伟绩”，“我不仅让他睡地板，我还把他打了一顿，这会儿估计身上哪哪都疼呢。”
就在真乐再次哭出声来之前，明朗赶紧松开她挪了两步，留真乐在后面心疼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幽璃站在不远处的亭子下，就看着明朗故意把真乐给惹哭，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这么闲的，“你非要招惹她干什么，小丫头本来就心肠软，你还非要气她。”
明朗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冷哼一声，“每次见到好看的姑娘少爷都要心肠软，那她心肠真是软的过分，等一会儿要是再来个眉清目秀的小少爷，你就看她又变得欢欢喜喜的样子吧。”
幽璃听后确实说不出什么来，看着真乐难过的表情比以往更甚，想着这个小书生可能长得确实比较符合真乐的眼光吧。
“对了，你在这干什么？”明朗这才发觉亭子里只有幽璃自己，不由问道。
幽璃把目光从真乐身上收了回来，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衣，回答道，“主子来了，让我过来叫你。”
“主子来了？什么时候？”明朗没想到这么晚了吴锦波竟然还会上山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吴锦波已经在主位上坐着了，下首的就是芙袅。
等两人就坐后，吴锦波才沉吟开口，问的果然就是那个小书生的事情，“那个书生有什么动静了吗？”
明朗早就料到如此，回答道，“提了三个条件，否则宁死不从。”
“什么条件？”吴锦波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如果木景落老老实实配合他的话，他才会觉得有诈。
明朗把三个条件说出来之后，大厅里的四人都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被木景落的天真惊到了还是怎样，三个条件里除了第二个可以满足她一点，其他两个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明朗还是答应了她。就像现在吴锦波说的这样，“答应他。”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我还试了试他有没有武功，不过看那个样子就是没有了。现在人就在星子塔里，打算先关上几天看看情况。”
吴锦波听完明朗的话就陷入了沉思，他一向这样，总是把所有的消息情绪全部藏在心里自己琢磨消化，然后从千丝万缕的思绪中找出最正确的一个答案。
但显然木景落是个小小的意外，吴锦波或许考虑过绑人的后果，但绝对没有一个周密的计划，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本不该出现的麻烦，但好在这些麻烦目前都还是可控的状态。所以吴锦波现在不得不重新审视木景落的价值，她究竟值不值得自己投入那么多的精力。
但至少现在看来并不是毫无进展，怎么说她也开始配合了，至于那些个天真的条件，吴锦波也不会真的在意，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处事原则，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最忠诚的。
“先看着他，有什么要求就满足他，只要让他老实待在清心寺里，至于该做些什么，明朗你就自己安排。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吧，芙袅先留下来。”
等幽璃和明朗已经离开好一会儿的时候，吴锦波才和芙袅说了自他来时的第一句话，“你觉得那个小书生怎么样？”
芙袅一直神色恹恹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傍晚上山的时候就觉得困乏极了，这会儿更是如此。
但吴锦波的话她还是会回的，“还能怎么样？是个顶聪明的孩子，长得也好，就是性格太执拗了，可能是年纪小没吃过什么苦吧。”
吴锦波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这会儿没有旁人在，他也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了，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浓烈，反而让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芙袅察觉到那双灼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曾动过，她觉得烦却又对此没有什么办法，最后只好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选择了逃避，“主子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去休息吧，我也先退下了。”
说完，也没等吴锦波同意，就准备起身离开。
“站住。”声色平平的两个字让芙袅成功地停在了门前。
芙袅的目光落在了那截凸出来的门槛上，脑子里不断叫嚣着让她跨过去跨过去，可是无论怎样，她的腿就是不听使唤，稳稳地立在原处，等着吴锦波的命令。
等芙袅被吴锦波裹进怀里的时候，鼻尖充斥着吴锦波的味道，这个味道她比任何人都熟悉，却也比任何人都痛恨它。
吴锦波像是个溺水的人拼命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想要把怀里的人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他们再也不分开。
可是推开他的却也是芙袅。
芙袅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挣开吴锦波的怀抱，脸色苍白地把弄皱的衣服扯平，然后冷声留下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主子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吴锦波失神地看着芙袅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色里，空气中她的香味也慢慢消散，然后就重新恢复到了平日的模样。
冷漠的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