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星子塔
什么地方？当然知道，不然我怎么会来呢？但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幽璃显然也没有准备让她回答，自顾自安排道，“一会儿让真乐带你去寺里其他地方转转，你注意看看，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不该知道的也不要好奇，千万不要去犯那个忌讳。”
正好真乐去而又返，站在一旁等着幽璃继续交代。
“熟悉完地方之后就带他到清宫院里先住下，好好休息一番，等晚上芙袅和明朗来时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这话显然就是对真乐说的，而真乐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眼睛里突然亮了起来，随即赶紧收敛好情绪带着木景落去熟悉环境。
清心寺到底还是建在山上，虽然和一般山上的寺院比起来，气派的不知道多了多少，但还是有它的局限性。而吴锦波显然是个聪明的人，虽然清心寺的占地面积没有办法得到很大的改观，但他却另辟蹊径，把大部分楼阁盖到了三四层之高，这样不仅有了空间，推窗远眺还能欣赏一览无余的风景。
一大圈下来整整花了半个时辰，走得木景落头重脚轻的，自从早膳过后到现在已经四五个时辰了，一直都在马车上来回折腾，好不容易到了清心寺以为能消停会儿，哪成想又是半个时辰，偏偏这还是最重要的半个小时，木景落甚至不敢偷偷眯会儿眼打个盹，那就一个折磨人。
等到了幽璃说的那个什么清宫院，木景落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只想找个能躺着的地方好好睡会，虽然也饿得不行，但她害怕吃着吃着就睡着了，多少有伤他说书人的风雅。
好在幽璃给她挑的这间屋子不错，面积不大却南北通风，打开小窗正好可以看见远处挂在半山腰的落日，带着红彤彤的一大片彩霞，山里的丝丝凉风吹过来，沁人心脾美不胜收。
最重要的是，这屋子外就是万丈悬崖，普通人跳下去九死一生，估计就是防止她逃跑才安排在这的。
木景落心想，我才不跑呢，我费尽功夫饿着肚子来的，跑什么跑。
真乐见木景落对此似乎还算是满意，也就不再打扰掩门而去。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木景落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不可描述，只能说是扭曲，也确实是扭曲。她先是揉了揉脸，然后眨巴眨巴眼睛，最后扯着嘴角向后扯。
装了快一天的面瘫，这会儿连表情都做不好了，真是难为人。本来还打算放声高歌练练嗓子的木景落揉揉自己的肚子，实在是没那个力气吼了，还怕吓到其他院子里的漂亮姑娘，也只能放弃。
最后连外衣都没脱的木景落，卷着被子就呼呼大睡，等着晚上的到来，看看吴锦波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木景落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戌时才悠悠转醒，这是饿醒的，真的是饿的不能再饿了才会连睡觉都抛弃了。
要死不活地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时，正好听见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应该是真乐来叫他了。
木景落瞬间清醒过来，刚起身穿好外衣，就听见有节奏的敲门声，随即就是真乐那轻快的声音，“公子，明朗公子和芙袅姐姐已经到了，幽璃姐姐让我过来带你过去。”
真乐等了一会，隐约间似乎听到有点动静，正准备抬手再敲一下，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惊得她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木景落木着脸跟在真乐的身后，被带去见不知道谁是谁的姐姐和哥哥。
没到清心寺之前，木景落只以为这就是吴锦波用来圈养一些金丝雀的地方，用来自身享乐和笼络官员。实际上和吴锦波短暂的两次接触，让木景落觉得这个人绝非贪图安逸纵欲享受之人，吴锦波给木景落一种很严肃的感觉，甚至可以说他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的沉沦。
如果单单只有吴锦波还不能证实这一点，那这个所谓的幽璃就更让木景落觉得清心寺背后还另有隐情。
还在荆州城里的时候徐娘曾经说过，幽璃是百花楼的人，百花楼是什么地方木景落一听便知，还有那位芙袅姑娘，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却也差不了多少。
风尘女子，无论怎么训练伪装，依旧不能掩盖那种独有的气质和风情，而幽璃身上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可见其身份也不一般，至少在清心寺里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思绪恍然之间，就已经到了地方。
真乐轻声轻语地先几步走进去，告知里面的人小书生已经被带过来了，再出来的时候就招呼着木景落赶紧进去。
木景落也没含糊，虽然饿得实在是一步都不想动弹，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还是挑起珠帘朝里面走了进去。
明朗和芙袅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了，只不过那时幽璃刚让真乐把木景落带走，也不好过去打扰，而且她们也需要时间好好商议商议怎么处置这个新来的小书生。
幽璃昨天晚上就已经赶到了清心寺，根本就没想到还会出现这么个人物，吴锦波这两天也没出城上山，想问问情况都没法去。芙袅一向不擅长处理此事，自知之明地也不准备多说话。而最为特殊也算是这方面行家的明朗就自然而然扛起了大梁。
实际上明朗确实知道点独家信息。
就在吴锦波派人把木景落送走不久，明朗就收到了徐娘派人传来的消息，思索再三还是直接去找吴锦波问问情况，毕竟看样子徐娘似乎也没什么进展。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吓了一跳。
明朗知道自己这个主子一向很有想法，却没想到能这么有想法，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朝廷大员的身上……
实际上在见明朗的过程中，吴锦波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掳走那个小书生的行为实在有些欠妥，至少应该先把他的底细全部摸清楚再考虑的。
不过到了这一步，纵使出了点差错，吴锦波也没有打算收回成命，还是把人交给了明朗，让他好好调教调教。
所以现在唯一知道实情的明朗见到木景落的那一刻，就已经体会到徐娘的疲惫，再加上吴锦波私下交代的事情，只觉得心里更累了。
幽璃见木景落进来了，神情似乎还比较不错，就把手里的青瓷杯放下，招手示意她坐下，笑吟吟地介绍道，“快来快来，这位就是芙袅姑娘，旁边的就是明朗公子，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可以来找我们。”说完转过身去对着其他两位介绍，“这位公子名叫木景，是从泉州来的，似要去京城游学呢。”
木景落闻言对着三人以此行了礼，“幽璃姑娘，芙袅姑娘，明朗公子。”
只是随着动作而微阖的眸子里把所有的情绪全部敛了去。
下马威？木景落可不记得自己有说过关于她的任何信息，但幽璃说的这些从某些方面确实属实，毕竟她和临渊一直也是这样对外宣称的，看来吴锦波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有些动作了。
与此同时，木景落更加确定了一件事，从幽璃对她的态度来看，这个清心寺远远不像表面那样，或许与路苦说的有关，却不会仅局限于此，一定还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
而在这些勾当中，木景落一定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可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书生究竟能干的了什么呢？
见过面后，那些不必要的寒暄自动也就省了过去，好在双方都不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口舌的人。
早在傍晚真乐带着木景落转悠熟悉环境的时候，真乐就指出清心寺西南角的一处院子是不能进去的，远远看过去，能发现那院子里两座三层高的小楼，形似双塔，一左一右看起来颇有气势。
木景落没问这这出院子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反正真乐也不会说，甚至可能她自己也不清楚。
这时明朗却带着她来到了这处院子，自若其事地推开门，想象中的尘土扑鼻并没有出现，还是山间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
“跟上。”明朗走在前面，去了左面那栋小楼，之前没能看见的牌匾上写着“星子塔”，还真是座塔，木景落心想。
只是这小楼虽然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但称作塔实在是有些滥竽充数，这么小的塔还真是少见。不过也没什么影响，能给青楼起一个寺院的名字，可想做出这事情的人处事多少有些怪异。
星子塔的屋檐下燃着的白烛在风中摇曳着，一滴滴的烛泪流下来，很快就摊成了一块的样子。但是台座上只有连接着白烛的一块烛泪，说明这里是天天有人擦拭清洗的。不得不说，从这几个时辰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吴锦波对这清心寺的要求实在是高，说吹毛求疵也不为过。
但是明朗没有给木景落多少时间去观察这些事情，带着木景落就走进星子塔，门同样是一推就开，根本就没人守卫，那还说什么禁忌不禁忌的？
“这是……藏书阁？”木景落看着一排排堆起来的卷宗和竹简，以及码放地整整齐齐的书籍不由一头雾水。
这是让她来看书的吗？因为她是书生？
事实确是如此。
明朗瞥了一眼身后的小书生，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从国子监那里誊抄过来或者从书商那里订购过来的一些断案文书、律法诰敕，还有各大学派的经义，是你闲暇之余要全部看完的。”
闲暇之余全部看完……
木景落立马警惕起来，眼睛里充满疑惑，“闲暇之余是什么意思？我还需要干什么？”
“呵……”明朗轻笑出声，想着果然是个小书生，脑子转的也快，“还要干什么啊……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木景落看着二楼一排排暗器的时候，真的没想到自己这张已经稍加掩饰的脸还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好家伙，吴锦波那个疯子哪是看上她的脸，就拐过来玩玩啊，这存心是想把木景落变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杀人如麻的杀手啊！
她现在真的确定了，吴锦波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不是让她去当个花瓶牛郎，让徐娘来教她那些知识不过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逼得她能老老实实地去清心寺。
木景落突然觉得不寒而栗，虽然她是神君根本就不必担心性命之危，但路苦赵云可不一样，吴锦波心思缜密且目的不纯，稍有差池，就可能让一位神君在凡间魂飞魄散……
“你们主子到底什么目的？为什么选中了我？”木景落美眸怒视，眼里的寒意让明朗也有些诧异，这小书生还有这么凶的一面。
明朗虽感诧异，却绝不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书生给吓到，敛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后，站在那里也能感觉到周身气质变化的不一样了。
“既然知道是主子，那也就该明白主子的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至于为什么选上了你，你难道不知道吗？”明朗显然不像表现的那么散漫，至少现在看起来不是。
“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按着你们说的去做，一张脸而已，毁了也就毁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想必你们主子再找一点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片刻之间，木景落手里的匕首就要抵到自己脸颊的时候，一颗圆润光滑的石子狠狠地打在了她的手腕上，手掌一阵酥麻，手指也立刻脱力，匕首也应声而落。
“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想让我为你们卖命？天底下哪来的这么好的买卖，你能看住我这一时，我看你能不能看住我一世。”木景落扶着手腕，那一处已经通红一片，似乎要肿起来了。
明朗也没想到这小书生这么刚烈，竟然能直接狠下心毁了自己的脸，不过也间接说明这个小书生的果断狠决。这下可好了，更舍不得让他走了。
只是明朗并不吃这一套，既然已经这么做了，手里肯定就不能没点真东西。然后，木景落就看见拿出一串檀珠，上面挂着的红穗子还悠悠地荡来荡去。
明朗的声音就像是冰冷的毒蛇一样，狠狠地扼住木景落的喉咙，对着她吐着血红的信子，“你最好乖乖地按照我说的做，别打那些不该有的注意。”末了，就像打了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补充道，“现在还用不着你来接触这些，先老实地把楼下的那些书看完再说，毕竟那是你的长处，小书生……”
木景落就像来时那样跟在明朗身后一样出去了，直到身后的院门自动关上时，木景落的脸色还没有缓和过来。
明朗此时早就已经收敛起了情绪又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悠哉模样，“你既然都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是不开心的样子，做好了清心寺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是吗？”木景落对明朗的话显然是一副怀疑的态度，惹得后者觉得自己是被瞧不起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清心寺做事都是讲究的，绝不干这种失信于天下的事情。”明朗就差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了，这可是涉及了行业清誉，绝对要重视起来。
但是木景落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个大饼，绷着脸一字一句说道，“那你们清心寺做事都不给人吃饭的吗？”
“……”明朗愣在原地，而后摸了摸鼻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