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带走
吴锦波再次出现的时候木景落正捏着草叶子不冷不淡地逗着小鱼儿玩，毫无波澜的脸色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我听说你很不配合徐娘。”吴锦波突然伸出手夺过他手里的草叶子，一把就丢进了池塘里，而那些鱼儿也随即散开，甩着小尾巴就消失不见了。
“你吓着它们了。”木景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配合那个什么所谓的徐娘。
吴锦波显然被她这幅模样激怒，不苟言笑的脸上像是裹着一层寒霜，更不允许人们的靠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在这里肆意妄为吗？”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地方。”木景落突然发怒，“吴少爷，你无缘无故把我绑来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目的？我自问刚来荆州城没有几天，和吴少爷也没有什么牵扯，怎么就这么得了吴少爷的青睐入了你的法眼呢？”
吴锦波没再说话，沉静的目光里压抑着怒火，但他一直以为这是不理智的，也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是命运选中了你，在这个时候把你带到了荆州城，遇见了我……”
吴锦波转身头也不回就离开了院子，随后就有两个守卫过来一左一右把木景落的双手重新绑了起来，推着她往外走，似乎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被重新塞进马车里的木景落老实地坐在角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次吴锦波没有同行，还是这两个守卫在旁边看着防止她逃跑。
木景落的手腕虽然被死死地绑住，但是手指依然是可以活动的，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轻轻转动上面的红绳，谁也没有察觉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玩味。
终于把那尊折磨人的大佛送走的徐娘松了口气，这种活也不能乱接，不知道就会折寿二十年。
暗自庆幸的徐娘随即想到了木景落的去处，又有些担心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吴锦波，“少爷，这个书生脑子里全是些繁文缛节经文大义，是个难啃的骨头，送到清心寺会不会……”
吴锦波显然已经猜到徐娘担心的是什么，问她，“清心寺里还有谁在那？”
“百花楼的幽璃昨夜里才赶过去，今晚上袅袅阁的芙袅也会过去，就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管住这个小书生。”徐娘觉得她们管不住，但是徐娘确实希望她们能管住，可千万别忘自己再去一趟了。
好在吴锦波也没有这个意思，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想必会自己安排的。
提到书生，徐娘才想起脑子里漏掉的一个信息，“少爷，这小书生不是只身一人来到荆州城的，他似乎是给人当书童……那他的主子发现小书童不见了，会不会报官府找人……”
徐娘觉得自己果真是被那个小书生给气昏了头脑，自己面前这位不就是官府里说一不二的主吗，还用担心他去报官？
徐娘这一嘴确实提醒了吴锦波，他当然没有把临渊给忘记了，听说小书生的主子昨晚还在街上救了一个孩子。
“你照料好这里的人就好，其他的不必挂心。”
吴锦波说完朝着外面走去，那方向似乎是吴家的方向。
吴锦波确实是回吴家，有些事情还需要和吴祁连商议一番。
于谦思这个人真正为官也没有几年，但却一直深得圣心，更是一出手就扳倒了掌控朝堂数十年的张永，其手段计谋自然不容小觑。
想到了张永，吴锦波的脑子里又浮出了那副肥头大耳尖酸刻薄的模样，也怪不得会被除掉，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上台都不会容他的。
张永是吴锦波第一批实验者，也是最优秀的实验者。纵使他是一个阉人，他失去了一些能力，可是男人心底里永远不可能磨灭的本能让他仍然对这样的事情心怀向往，而张永则更甚。
有些人曾经劝过吴锦波不要去冒这个险，毕竟身体的缺陷会给心理带来严重的扭曲，谁也不知道张永是个什么样的疯子。
但是他还是想试试，结果是他赢了。
张永来到荆州城整整停了一个月，只在期间的一天离开过清心寺去城内州府大人的府上坐坐，当晚就又赶回到清心寺。
这样一个废物怎么能处理朝政，选出来的宰相又怎么威慑百官，所以他注定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吴锦波看不起张永，却更不想见到于谦思，这个难缠的人物给他的计划带来了太大的冲击和波动，让他本能就想要去抗拒，事实证明，于谦思确实不像张永，是个有本事的人物。
刚一回府，管家就已经在书房里等候多时了，看见吴锦波的身影后赶紧迎了上去，手里还有一封刚刚被送过来的书信。
吴锦波拆开信封看了起来，越是看到最后眉头越是紧锁，最后看完了也把信回给了管家，“于谦思早在一天前就已经离开了夷陵……知道他朝着那个方向走的吗？”
管家知道吴锦波一直在关注于谦思的动向，从他离开京城后也一直在打探消息，可这于谦思实在是个怪人，堂堂的三品大员出京视察竟然只带了一个随从，中间还顺路让那个随从回家探亲，自己一个人摸到了夷陵。
任凭哪个地方首府看见一个穿着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人在自己府邸面前说他是国家的宰相，都会被当成疯子一样赶走的吧，说不准遇上一些脾气比较暴躁的守卫，可能就要把人狠狠收拾一顿才肯作罢。
好在于谦思运气比较好一些，遇见的是脾气不那么坏的，不过就是被骂了几句疯子后就赶他走开。
好在当晚那个探亲的随从也赶到夷陵与于谦思会合，两人找了客栈住下来后，第二天随从拿着尚书令的名帖交给了那个门卫，然后没过多久夷陵的州府就哆哆嗦嗦腆着大肚子出来迎接了。
现在于谦思不声不响又偷偷离开了夷陵，就像他来的时候那样，让人实在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但吴锦波有一种直觉，于谦思此番行动的目的绝对就是荆州城。
“安排人沿着管道走，看看能不能在他到达之前发现他，记得多派出去些人。”吴锦波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突然问道，“那个和小书生一起的人，似乎是他的主子，现在在哪？”
管家很快就反应过来吴锦波所指何人，一五一十地回答道，“那人今天一直待在客栈没有出来，而且据客栈掌柜的说，这两人还有两个同行者，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是一起，还有两个人的口音有点像是赣州那边的。”
“还有两个赣州的……”吴锦波目光落在桌案上空白的纸面上，看着一声不吭的模样似乎在游神，可是管家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去打扰他的。
终于，吴锦波平静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吩咐道，“现在去查那个小书生的主子和与他们同行的两人的底细，还有他们今天都干了什么事情。还有那个小书生的主子……”吴锦波像是突然惊醒一般，阴沉着脸继续交代，“必须要见到那个主子的人，实在不行就硬闯进去……”
管家离开书房后，怒极了的吴锦波猛地一挥手，桌面上的书籍和卷轴都纷纷落地，摔落的墨水也洒在了上面，染上了刺目的一笔。
很快管家就带回了消息，那两个从赣州来的早上向掌柜的询问过青楼的情况，这会儿应该是去百花楼了。而那个一天没有出门的小书生的主子根本就没在客栈的房间内，掌柜的和一些店小二也都说没看见他的身影
“百花楼？真是会挑个好地方。吩咐下去，找两个人暗中盯着那两个从赣州城里的家伙，他们离开百花楼之后的踪迹要赶紧报给我。还有另一个消失不见的，立刻派人出城去找，主要沿着去夷陵的方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那城内不用派人去搜查一遍吗？”管家轻声问道，其实他更好奇吴锦波为什么非要沿着夷陵的路上找人，小书生现在还在荆州城里呢，夷陵……难不成他还和于谦思有什么关系！
吴锦波觉得自己就是魔怔了，不过就是路上的匆匆一瞥竟然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把吴家在荆州城里经营多年的势力全部搭了进去。
不到万不得已，吴锦波是不会放弃任何机会的，更何况现在似乎还来得及，他压下乱如麻的思绪，开始一点点整理线索，连管家离开也没有发现。
木景落甚至都不用说不用问，她就知道这些人是要带她去邱林山上的清心寺，而这个消息她已经告诉了临渊。
直到颠簸的马车逐渐平稳下来的时候，木景落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没等守卫招呼，她自己就冷着脸从马车上下来，外面除了守卫还站着一个笑颜如花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身着淡粉色锦缎裹胸，下坠白色曳地烟胧荷花百水裙，轻挽淡薄如清雾胧绢纱，腰间坠一条淡青色丝带。简单梳了个青云莺丝髻，头上斜斜饰以碧兰棱花双合玉簪，倍感清秀自然，俨然一个羊脂美人。
真乐早就收到消息说有一个书生要被送上来，早早地就过来等着了，没想到这书生年纪这般小，柔柔弱弱的好似来阵风都能被吹倒。
真乐在打量木景落的同时，木景落也在观察，清冷疏离的眸子满怀戒备的在真乐身后的清心寺上转了一圈，那神情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山上会有这个大的一座院子。
两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真乐见人已经到了，就招呼着，“走吧，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
木景落就这样绑着手被两个守卫半推半攘地跟在后面进到清心寺里。直到几人进来后，身后清心寺巨大的寺门合上，真乐才笑盈盈地对两个守卫说，“不必绑着了，快松开吧。”
木景落好像不甘心一样，还是回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那似有两丈高的寺门看了一会，最后终于什么话也没说地任由守卫摆布。
真乐看着面前微微垂着头的小书生，突然就明白主子为什么看上他了，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确定……激发了人的保护欲啊！好想把他抱怀里揉揉脑袋瓜！
但是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要这样做，如果她还想在清心寺待下去的话。
“我叫真乐，你直接叫我的名讳或是什么都可以，不过不能无理。既然来了，就不要再惦记一些不该惦记的东西，除了自寻烦恼也没什么用处。”
这清心寺建在了半山腰，也不知道吴锦波当时是怎么做到把原先一个小破寺院扩建成这个样子，从外面看起来除了比一般寺院大很多外也没什么差别，而一旦踏进那个寺门，眼前的富丽堂皇的景色就会让人产生错觉，说是身在皇宫也不为过。
看来这个清心寺真的如路哭所说，把吴锦波几十年攒下的家底全部掏空了。
木景落敛了敛心神，因为真乐已经带着她走进了里处的一间屋子，自进去伊始，屋子里的人就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看着两位来者，主要是后面的木景落，眼睛里的打量和猜测甚至懒得遮掩。
真乐往旁边让了让身子，好让那些人看得更清楚些，随即开口道，“是主子的守卫把他给送上来的，好像今天才……遇到。”
遇到？木景落差点因为这个厚颜无耻的解释笑出声来，明明是你那个主子带着人先迷晕后生绑的！
幽璃自然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却也没有戳破，反而都注意到另一个问题，“他是今天才……来的？”
这话是幽璃身后的一个女人问出来的，里面的惊讶怎么也隐藏不住，就连看木景落的神情也变了许多。而幽璃亦然。
已经给自己建好心理防卫的真乐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传上来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主子还特意交代了，要把他交给两位姐姐。”真乐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把事情说明白比较好，又补了一句，“其实徐娘已经在城里见过了，不过……似乎并不怎么愉快，主子就让给送到了这里。”
徐娘见过了？见过了还送给她们干什么？徐娘搞不定的她们就行吗？
幽璃把目光落在了一直气定神闲的木景落身上，虽然她内心也百感交集，面色上却未显露分毫，盘算着该怎么打理这个看起来不会怎么配合的小书生。
幽璃挥了挥手让真乐先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然后再招呼着木景落坐下，显然这个小书生没有那么排斥幽璃和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倒是乖乖坐下了。
幽璃这才觉得一阵舒心，至少开头还没那么难，她甚少带这些新来的孩子，一来是自己没经验，二来也是因为徐娘的手段老练往往能事半功倍，也轮不到她们献丑。
这次突然就给她塞过来一个小书生，实在是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再怎么生疏也不至于到了手足无措的地步，压着思绪冷静地开口问道，“你知道清心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