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宋的苦衷
等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我们回到老塔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嫂子听说我不舒服，也从屋子里跑出来，让我躺在老塔的躺椅上，不让我再跟着忙活。
学徽给我倒了热水，老塔则是一直叫小宋带我去医院看看。
我一直坚持说没什么事了，已经好多了，可他们就是不让我干活。看着一群人来来回回地忙活，我很是过意不去！但是躺了没几分钟，竟然睡着了。
一直睡到六点半都过了，才因为听到他们商量晚饭的声音，慢慢醒了过来！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小时，而且这一个小时都睡的特别沉！
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街上的公共厕所，狂泄了一顿！拉完还真感觉舒服了点。
老塔两口子的本意是在饭店要几个菜回来，晚上除了吃饺子还要喝点。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吃折箩，反正没外人了，尽量别浪费！
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少数服从多数，大家一起吃剩菜，喝剩酒。
小宋一直拉着我的手，很关切地看着我。学徽笑呵呵地问道：
“斌子，感觉怎么样了？要不我给你做个汤，喝点热乎儿的！”
“学徽哥，我感觉没什么事儿了，陪你们喝点吧！刚才那一泡拉出去，感觉轻松多了，就是着了凉风，睡这一会儿管用！”
小宋没说什么，依旧是拉着我的手，默默地注视着我。老塔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笑着问道：
“是你想喝呀，还是你想陪我们喝呀？还是你想陪你大姐喝两口？”
“大哥，怎么感觉你有点贫呢！平时我和小宋才这么说话了，你别学我啊！再说了，你跟我这剥葱剥蒜的干嘛？我陪谁不是喝呀，你的喜酒，我多少不都得喝点吗！”
小宋拍了拍我的手背，看着老塔说：
“看没！能贫了，这应该是没事儿了，让他少喝点儿就行！”
虽然累了一天，喝起酒来一个个地又都生龙活虎了，尤其是耗子闹得最欢。
小宋兴致也挺高，喝了两杯，看她那样子还想喝。
正好大壮说累了要回家，我借口肚子还是不舒服，拉着小宋一起坐大壮的车往回走。
耗子嚷嚷着晚上闹洞房，不叫我走，我也没理他。
路上大壮问我道：
“斌子，决定好了没有，跟我巡演去玩儿一圈儿？”
我一点都没犹豫，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想去！我本来是想暑假期间勤工俭学的，挣点钱交学费，而且我不想和小宋分开。”
大壮想了一会儿，说道：
“如果巡演挣的钱，比你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还多呢？你带着小宋一起去不就行了吗？”
我还是摇头，拉着小宋的手，说道：
“那我也不去！老周当年追过小宋！结果我们家小宋就是不同意，要是一块出去玩儿俩月，我怕老周又起心思！”
小宋抽出手，捶了我一拳，大壮哈哈大笑，说道：
“你还不知道老周是什么人啊！你看最近老周多避讳你俩！他可是绝对的正人君子，不会干那么操蛋的事！”
“大壮哥，我实在是穷得叮当响！想挣钱！可是现在必须好好把学上完，是吧！抽时间跑跑场子，挣的那点儿也就是一顿饭钱！我知道跟你巡演这一圈下来准能挣到钱，可是咱们不都没把握能分多少吗？我不说瞎话，最重要的，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和小宋分开！”
小宋又捶了我一拳，骂道：
“呸！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大壮把今天老塔给的那条压车的烟扔给我，说道：
“斌子，不是我找不到人啊！我是真希望你能跟着走一圈儿，多点舞台经验，也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这对你有好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给你拿三千三的保底，等于是演一场一百五！你们俩的吃住我包，不用你们花一分钱！票房要是好，该给你补多少，最后我再给你补上；票房不好也不用你退钱！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啊，你考虑一下！”
我听到这个数目确实是很心动，想马上就答应，扭头看着小宋，小宋也微笑着看着我，说道：
“大壮哥，你给斌子拿三千六！你要应这个数，我保证他跟着你一站不少地走下来！”
“弟妹，你能做主？”
“我能做他的主！”
大壮很兴奋，掉头就往回走，我不明白什么意思，问道：
“大壮哥，咱这是奔哪呀，怎么又绕回来了？”
“前边路口那银行有自动取款机，我现在就取钱去，先把你俩定下！”
我一咧嘴，看着小宋一笑，说道：
“至于的吗？既然应下你了，就不能说了不算，你现在就给我钱干嘛呀！”
“买琴去呀！你不正凑钱买琴呢吗？我先给你这三千六，你去看琴，不够跟老塔说，他早就憋着给你添点呢！”
“不是！大壮哥！你为什么这么看好我呢？我这技术你知道啊！不说拿不上台面吧，那也差不多呀！我跟着去，就算是不给你丢人，也没办法给你的巡演增色啊！”
“斌子，我欠老塔人情你知道吧？”
“我知道！”
“还不上啊！老没机会！现在你不吃他呢吗？我管你俩月不等于是间接地给他减轻点儿负担吗？你挣着钱了，他的孩子也生下来了，回头你不就能补贴他了吗？这不也等于是我变相地给他贡献点儿力量吗？”
“你这逻辑我听不懂！太绕了！你给我钱我不拿去买琴了吗？都花没了，还拿什么支援老塔？”
“旧琴卖了不也是钱吗？”
“旧琴本来就是老塔的！他不用了才送给我，一分钱都没收！”
“唉……不管了，反正你得跟我去巡演去，弟妹都答应了！是吧弟妹，不反悔了吧？”
小宋酒劲儿有点儿上来了，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说道：
“巡演去！我也跟着！二十二站，一站都不能少！”
我隐约感觉大壮有什么话没说明白，小宋答应得也有点草率了，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三千六百块，很厚的一摞钞票！小宋没看也没数，接过来就放包里了！
这下行了，一点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回到家小宋往沙发上一倒就开始一动不动，手里还攥着大壮给的那条烟。
“斌子，烧水去，我要洗脸。”
壶里还有热水，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烫手了，我都倒在盆里，洗了洗毛巾。
走过去拉着小宋坐好，把还冒着热气的毛巾往她脸上一盖，说道：
“你先熥会儿，我去烧水。”
小宋两只胳膊往沙发靠背上一搭，头向后仰着，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
“舒服！一会儿凉了再给我投投，热毛巾一敷比什么都强！”
我看着小宋在那享受的样子，觉着可乐，说了声：
“别睡着了啊！我去烧开水！”
“柜子里有热水袋，你一会儿灌点热水捂捂肚子！用毛巾包着点儿啊，别烫着！”
我没接小宋的话茬，心想我上哪拿毛巾去？毛巾在你脸上盖着呢！
两壶热水烧完，小宋好像睡着了！我给她脱了鞋袜，兑了一盆微微有一点烫的洗脚水，刚拿着她的脚一放进去，小宋又说话了。
“泡脚还就得用热水，烫烫才舒服！毛巾凉了，投投去。”
“大姐，你没睡着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快去，快去！回来晚了又嘎巴上了！”
“洗脚水凉了告诉我，我再给你加热水，多泡会儿！大姐，这儿有拖鞋吗？合着一会儿还是我给你抱床上去呀？”
“没拖鞋！不愿抱我就自个儿蹦过去！”
“这么老远，蹦过去？摔死你就得了！”
“摔死好！摔死就不用听你跟我贫了！”
“想得美！好不容易让我逮着了，且不让你死呢！”
伺候小宋洗完，我先去水房洗了我们俩的袜子，回来挂在暖气上烤着，然后才去洗脸洗脚。小宋就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我，除了给我点了一根烟，什么也不说，不管我怎么唠叨，她都只是笑。
等我折腾完了，小宋才说话。
“前儿那俩扁二呢？”
“柜子里呢，还喝呀？”
“喝！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端过来，你陪我喝口儿！”
我以为小宋只是喝多了闹酒，没想到她一口就喝了掉了半瓶。
“斌子，我的第一个孩子叫龙野。”
突然来这么一句，我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酒瓶子，不知道小宋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硬生生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是二龙哥的，他进去了，我又不到岁数，怀了三个月就打了。”
“大姐，咱不说这个行吗？”
“我就要说！你给我听清楚了！今天跟你说完了，我和你之间就没有秘密了！”
“大姐，你喝多了，咱睡觉吧！”
“闭嘴！我没喝多，你别插话！”
“是！你说吧！”
“有好长时间，我都后悔，那是二龙哥的根，我应该给他生下来！慢慢地长大了，也就不那么想了。二龙哥应该是不爱我的，他打我、骂我、拿着刀吓唬我！我那时候一定是怕他，不是爱他！我给他洗衣服，给他做饭，伺候他，应该都不是因为爱！因为我从来没有用你刚才那种眼神看过他，你嘴里唠唠叨叨，但是你眼里是心甘情愿，我看得出来你是心疼我。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想着是回来我伺候你的，但是看你为了我忙来忙去的，心里就特别踏实，特别享受！”
我给小宋擦了擦眼泪，想抱抱她，可是她一把推开了我。
“斌子，我现在一想起那些事来就后悔！不是后悔没给他生孩子，是后悔认识他！他太可怕了，有一点惹他不高兴了，他就让我跪着，让我打自己的脸。我要惹急了他，他就会喊一群人来，当着他们的面骂我，用刀吓唬我，让我打自己，让我跪着给他道歉。”
（省略掉了一些内容，因为他把小宋欺负得太惨、也太可怜，而且涉及到的一些尺度也不适合发表！或许以后找机会补充一点，也可能那些事除了我，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我见过一些坏孩子，也看过一些古惑仔电影，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坏的人，欺负一个小女生到这种地步。
“大姐，那王八蛋操的坟在哪？我得挖出来，给丫骨头都砸碎喽！”
“不知道，听说骨灰没人认领，扣地沟里了。”
“便宜杂种操的了！他们家有祖坟没有，我去给丫全挖了去！”
“别说气话了！我现在不怎么恨他了，都怪我，自己不学好！小时候干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
我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干了那个二锅头，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浑身跟着使劲，酒瓶子都快捏爆了。
小宋抱着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道：
“别生气了，你不是说过吗，咱们过的是以后的日子，都过去了！我今天掏心掏肺地跟你说这些，是不想咱们之间有秘密。我认准了这辈子就跟定你了，说什么都不离开你了！”
“幸亏狗杂碎死得早！要不然你这罪遭老了！”
“是啊，我这不是跟了你了吗？刚才看你忙活的时候，我心里虽然挺美，但是也很难受你知道吗？我知道你累了一天了，身体又不舒服，但你还是那么愿意管我，虽然嘴上逼叨个没完，可手上一会儿也没停！”
“知道我累还不搭把手，亏你也狠得下心去！”
“我不琢磨怎么跟你说这些事呢吗？我心里很乱！”
“行了，说出来了就没事了，咱睡觉吧。”
小宋没动地方，把她那半瓶酒递给我，歪着身子躺在我的被子上，继续说道：
“我的第二个孩子叫鹊儿，是个儿子，五个多月打掉的。”
“大姐，不高兴的事咱不说了！这些你没必要告诉我，我不会介意，更不会因为你不告诉我这些事而生你的气！”
“斌子，你慢慢喝，让我说完行吗？”
“我不想让你说，不想看你不高兴！刚才不是说了吗，咱俩过的是以后的日子，咱们往后都快快乐乐的多好，为什么纠结那点没意义的过去呢！”
“我要让你必须听呢？”
“那我听，你说吧，可不许再哭了啊，再哭我就把你嘴堵上。”
“别贫！鹊儿是九爷的孩子，我们都想生下来！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一直有个喜鹊在窗户外面蹦来蹦去的。我想这个孩子就叫鹊儿吧，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名字都不难听。”
“大姐你可真够上心的，刚一怀孕就给孩子起名！你看老塔，这都三四个月了，根本就没往那想过，我问过好几次了，一问就是叫小小塔！”
“别打岔！我怀鹊儿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九爷的太太知道了，带了好多人满处找我，九爷也管不了！我东躲西藏一个多月，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大姐，你糊涂啊！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个孩子不该要！”
“那时候不是小吗？还缺心眼儿呢！搁现在绝对发生不了那样的事！”
“大姐你受苦了！”
“他们说，我要听话，什么都好商量，不会为难我。真要把大太太惹急了，一尸两命也是有的！我不敢反抗，任凭他们把我带到医院，输上了药！”
说到这小宋又开始掉眼泪，我狠狠地一口喝干了那半个小二，给她擦了擦眼泪。
“大姐，为什么非要提这些不高兴的事呢，为什么非要揭自己的伤疤呢？我真不想看着你难受！”
小宋不理我，用力抓着我的手，继续连哭带诉地说道：
“鹊儿生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他哭了两声，可是他们不让我看，也不管鹊儿，就那么让他把自己憋死了！”
说到这，小宋趴到我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大姐，都过去了，不哭了！不哭了啊！”
小宋哭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看着我胸前浸湿的衣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抬头亲了我的嘴一下。
“从那往后，我不许任何男人碰我！和姓马的那王八蛋也很少有夫妻生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又去找那女的，也算是报应吧！斌子，现在你知道我的顾虑了吗？”
我点了点头，亲了一下小宋的脑门。
“大姐，就是不知道这些事，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斌子，我可以，也愿意给你生个孩子！如果你真想，我今天就可以和你睡一起！真的！反正我想好了，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去自杀！以前活得够累了，再也不想遭那么多罪了！”
“说什么呢！大姐，我郑重地告诉你，不到结婚那天晚上，我绝不越界！把心放肚子里头，除非是我死你前头，否则咱俩分不开了！你要不信明天就去买个手铐子，一头铐你，一头铐我，钥匙扔地沟！”
小宋扑哧一下笑了，捶了我一拳。
“你哪来的这么多馊主意！铐一块儿上厕所怎么办？”
“大姐你买铐子的时候，也买一个扣犯人那种头套啊！上男厕所的时候扣你头上，上女厕所的时候扣我头上！”
“滚！”
抱了小宋一会儿，又给她讲了几个笑话，小宋才不哭哭啼啼的了。
看到她的情绪平复下来，而且明显酒劲上来了，才抱她回床上睡觉。
小宋请了三天的假，所以我们睡到日上三竿了才醒！虽然醒了，但是谁也没起，各自在被窝里偎着聊天。
“斌子，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啊，你挺正常的！我倒是喝得一直头疼，天亮的时候醒了一回，因为头太疼就又迷糊到现在。”
“我昨天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也记得！以后不许再提这些了啊，提起来不好受！”
“大姐，换别人我就得过去踢他一脚！是你没完没散的要跟我说，我拦都拦不住！这会儿又赖上我了！”
“我昨天哭来的吧？”
“哭来的八？哭老半天！”
“怪不得我头那么疼！”
正聊着，我们俩的呼机就前后脚地响了起来。我的只显示数字，只能看到是老塔家的号码。小宋的是汉显，能看到老塔的留言。
“晚上有局，睡醒速来！”
虽然就八个字，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晚上继续喝！
“大姐，不去行吗，不想喝了！”
“傻呀！不去不栽了吗？”
“怎么说？”
“连咱俩都叫不动，老塔还有面儿吗？”
“实在不想喝了，现在闻见酒味就想吐！”
“死了死不了？”
“死不了吧！”
“死不了就跟我走！几点了？”
“两点差一点儿！大姐！再睡几分钟行吗？”
“行，你不饿吗？”
“不饿，就是累，身上冷，脑袋疼，现在只想继续睡！”
“我也睡一会儿，你定个闹铃，咱们头四点出发。”
嘴上说的是睡觉，可小宋并不让我安稳地睡觉，还继续跟我聊天。
“斌子，你说那种推个三轮的水果摊挣钱吗？”
“挣钱！可是挣不少呢，起码比你上班挣得多。别小看一个拎秤杆子的，每天没有上百的收入，那就算是白干了！”
“你不是说你原来卖过菜吗，会使秤吧？”
“大姐，这不玩笑吗！公斤的，市斤的全没问题。不过我可不会手彩儿啊，缺斤短两的事儿干不出来！”
“没说那个。你说等天气暖和了，咱们俩晚上也去支这么一个小水果摊儿行吗？”
“不行！”
“怎么不行！”
“大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你以为随便去哪就能支摊儿呢！有地头蛇的，哪都有人管着！尤其是好的地段，就比如说西单吧，广场边上那些小摊可不是随便摆的！都是有势力罩着的！咱不去趟那浑水！你这脾气，还不得天天干仗啊！”
“这我倒知道，给他们点儿钱就行！”
“大姐，睡一会儿吧！大壮的钱都拿了，往后俩乐队用我呢，光排练就够忙了！还有暑假二十二场演出！”
“我跟你一起去！咱们一起走那二十二个城市！”
“哪一定啊！你不去我也不去！”
“睡了，到点叫我。”
不知道我睡着的时候小宋睡着了没有，反正那一个多小时我睡得很沉，做梦都是我们一起去巡演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