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两封情书
亲爱的小宋同志：
你好！
刚刚吃完到家之后的第一顿晚饭，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给你写信。已经四十四个小时没有见到你，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很想你，更想告诉你我想你。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打传呼，告诉你我已经安全到家。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在电话旁边等了十分钟，电话铃一直没有响起。
每一次看表，都能让我想起你，想起我们在洋货市场买表的场景。当我看到你在挑一块男士手表时，心里很害怕，怕这块表就是你拒绝我的求爱的表达方式。当你说出这块表是买给我的时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甚至我的呼吸都几近停顿！
下午我妈问起这块表，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起你。也许应该从我们的相识讲起，也许该从我们一起写诗开始讲起，也许该从前年带给他们的年货讲起，也许该从我们一起喝咖啡讲起，也许该从我背着你去买酒讲起，也许该从你把抢我们钱的小混混抓来讲起，也许该从我们一起放炮仗讲起……
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妈妈，表是女朋友送的，我现在还不想谈论她。请给我一点时间，唯一可以说就是，我的女朋友叫宋佳琪。
下午我去看望了姥姥，你给老人家买的年货也都送过去了，你的祝福我也带到了。我和姥姥说了你希望和她老人家早日见面，坐在一起抽烟聊天。也说了你想让她老人家抱抱你，一起做一顿家常饭。
姥姥说，不能下地的农村小老太太没什么钱，她所有的零花钱只能靠那几只鸡。今年卖鸡蛋攒了差不多一百，让我全部拿给你，让你拿着买烟抽。钱我没收，但是我忍不住哭了，我说姥姥你放心吧，她抽烟我包了，每买一盒我都告诉她，是姥姥给的买烟的钱。
姥姥说我半年没回家，她并不想我；说她知道我在外面一个人没问题，她很放心。我知道老人家说的是假话，但是怎么能忍心揭穿她呢！我只能宽慰她老人家，说姥姥你放心吧，我的小宋把我照顾得很好！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她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
家里的土暖气无论怎么烧，屋子里的温度也上不来，才写了这么一点手就冻得拿不住笔了。又想起了那两次忘记戴手套，手冻得冰凉，你捧着我的手，给我搓手，给我哈气取暖的感觉。你的手那么软，那么暖！第一次握你的手，是我第一次握女生的手，感觉很奇妙，你的手像没有骨头一样的软，像你的丝绵被一样光滑！当我们十指交叉的时候，特别想用力夹一下你的手指，又怕会弄疼你，当手指搓动，好像你的指骨在我的指缝间滚动，妙不可言。
还记得那条丝巾吗，你原来绑头发的那条。它现在就静静地躺在信纸前面，仿佛你就趴在桌子对面，看着我写字，看着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回忆着我们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注视着它，就当是你在面前，轻松地对你说一声，谢谢你选择了我。摸到它，就像又摸到了你的头发，细腻丝滑。我们的头发都是细而软的，但是你的头发只有发尖才会有一点儿卷曲。长发的你潇洒靓丽，短发的你青春俏皮。
转眼已经写了一个小时，可我想对你说的话，还没有写出来十分之一！请允许我去暖气上捂捂手，倒一杯热水，好让我在这寒冷的夜，写出对你的思念，和对你的祝福与感激！
农村的夜，黑暗而又寒冷，宁静得让人窒息。平时送你回家的时间，这里已经万籁俱寂，他们依旧沿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规律，此刻，多数都已经安然进入梦乡。这里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灯红酒绿，偶尔一声鸡鸣狗叫，打破宁静，穿透夜空，让我的神情为之一动。不由得想到，此刻的你是否也伏案提笔，用文字记述着内心的波澜和静谧。
我们这里的农村还是最原始的旱厕，都建在院子的角落里，我家的厕所在西南角，老塔家茶室放音响的位置那里。刚才上厕所回来，站在院子里看星星，还是那片天空，还是那几颗明亮的星，不同的是身边没有你。
特别怀念那天我们在南苑放完烟花，相拥着倚在摩托车上，被黑暗包围着，手拉手一起数星星。如果我会画画，一定把那个画面重现，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家，把它挂在墙上。等我们满头白发的时候，还能指着那幅画给孩子们说古。给孩子们讲他们的爷爷奶奶当年的浪漫和风趣，讲爷爷趟倒的烟花，烧破了奶奶的衣服，讲奶奶点炮仗的时候，烟头捅到了爷爷的手上。
我把你最爱听的苏芮和田震的磁带都带了回来，此刻耳机里传来的是苏芮的那首《亲爱的小孩》。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亲爱的大姐，能让我一直做你心里那个亲爱的小孩吗？我喜欢听你唱《牵手》，也喜欢听你唱《野花》，如果有一天老塔出山，再把乐队攒起来，我们把这两首歌改编一下录出来好吗？一定要你来唱，你唱出来的感觉和她们不一样，听你唱歌体会的是感情，听她们唱歌体验的只有音乐。这不一样！
我们村买不到中南海，临走你买给我的那条我转送给了姥姥。下午买了一盒吉庆，抽不习惯，辣舌头，也呛嗓子！突然又想到，我们一起戒烟好吗？抽烟不是好习惯，等到我们年龄大了，抽烟带来的伤害就会显现出来，到那时再后悔就晚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互相监督，一起努力，把烟戒掉！哪怕是戒烟只能让我们多活一分钟呢，那也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尝试，你可以和我一起试试吗？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我给你买的鞋换上了吗？米白色最衬你的身材，尤其这种半跟的，特别显腿长，虽然你的腿已经很长，谁不愿意美上加美，再添几分色彩呢！临走没来得及说，毛衣是老塔买的。但颜色也是我选的，冬天的时候你穿这种浅色的，显得俏皮，显得活泼！等到夏天，一定给你买一件紫色的长裙，你穿上一定是仙气十足，我会邀请你去凤凰岭，站在山顶，临风而立，拍一整卷的照片。
今天先写到这里吧，马上十二点，也该睡觉了，让我们梦里相见吧！
此致
敬礼
孟斌
1998年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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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
我真的太想你了！
每天一次的传呼，每天等十分钟，可是一直也没能听到你的声音！
后天就要走了，踏上返京的旅途。这封信应该是明天晚上才开始写，可是我忍不住了！反正是要写，早写一天也没什么要紧的。
这几天有事没事就去村子北面的公路边上站一会儿。站在那里幻想着你会在下一辆长途客车上走下来，拉拉我的手，抱抱我。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总是要把那条丝巾放在枕边，这样我就可以闻着你的发香，安然入睡。
一直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上，写的全是关于你的小段。以前拿起笔来就能写，最近拿着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很想你，可是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思念。实在是愁烦，但也只能推敲修改以前的作品，还记得那首《相思苦》吗，我改了一下，你看看是现在的好，还是原来的好。
每夜饮酒时，
独坐神呆滞。
举杯卿不在，
唯留苦相思。
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人的时候总想掉眼泪，但又怕去人多的地方，就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刚才出去走了走，农村的夜还是那么静，静得让人害怕，静得让人窒息。走在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只能看到黑乎乎的树丛，和惨白的路面上的倒影。
伴着寒冷的夜，又填了一首《长相思》，算是我的寒假作业，对分别后这几天相思之苦的一个表达。
愁一天。
苦一天。
别时尚未过新年，
如今花满山。
眼望穿。
泪流干。
多少相思在心间，
何时再相见。
写得不好，很土，很俗，也很无奈。你不理我，我又那么想你，怎么办呢？
在和家人商量了几次之后，我可以提前一天走，早一天去见你！父亲说初八回去就可以，不用太早，老塔的婚礼我除了打杂什么也干不了，早回去等于是添乱！母亲也说，多在家待几天吧，这一出去又是半年。多在家待会儿，你才能更恋家。
等我也工作了，咱们就把他们接过来好吗？好让你也和我一起感受一下父母的宠溺和疼爱。
初五那天有同学组织聚会，很多同学都去了，但我没有去。因为你最介意的那个同学也在，我不想见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听到她的名字。
那天晚上你回来就睡了，我陪着老塔和大壮聊了很久。大壮今年的巡演正好是在暑假，老塔推荐我去。因为能增长一些见识，也可以有不错的收入。我没有马上答应，这事要和家里说，暑假如果去巡演，就没有办法回家了。其实我一直算计着暑假留在北京，打点零工，给学徽大哥修修家电，既能挣点学费，也能天天见到你。我期待能有一次参与全国巡演的机会，可是这种五十天二十二站的巡演太累了，也太枯燥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明白的是，我那么想你，为什么梦里却一直没有你呢？
有一天梦到了老塔，他又剃了头发，站在舞台上唱歌。可舞台上没有其他人，除了一束光照亮老塔，其他地方都是黑的。我拿着吉他不知所措，鼓声已经响起，可是我的吉他却弹不出任何声音。舞台下有人在跳，舞台上老塔在唱，我依旧艰难地摆弄着那把怎么也不出声的吉他。急醒了，摸到bp机按了一下，发现自己才睡了一个小时，躺在床上就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全是你，想你想得要发疯了。
昨天晚上和父母一起剥花生，他们知道我和老塔都喜欢吃生的花生米。今年家里种了一亩八分地的花生，又是一个丰收年，收获了差不多有一千斤。我们剥出来了二十斤花生米，回去的时候带着，再多就背不动了。我也是笨，一直都没有问过你喜欢什么农产品，也没有关注过你的饮食习惯，都不知道该给你带些什么。
但是我记得一个小细节，那天早晨我们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你先把烧饼上沾有芝麻的那层揭下来吃了，所以我装了一包芝麻。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炒一下芝麻，拌上盐压一下，用馒头蘸着吃，后来又学会了把花生米炒酥脆也压碎了加进去。回去以后我做给你吃好不好？说到吃，新学会了做葱油饼。我知道你不喜欢做饭，以后就让我来吧，回头去图书馆借本菜谱，换着样的做给你吃。
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了，很快就又到了春耕的季节，果树也快开花了。等夏天水果成熟了，我们一起回来一趟吧，尝一下咱们自己种的水果，再去小河里捉点鱼虾下酒。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条狗吗？我请人给它拍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回去的时候我会带着照片，先让你认识一下它，咱们一起回来的时候再让它认识一下你。这是一条特别忠诚特别懂事的狗，你不用怕它，虽然它长得很威猛，但它对自己家人非常温柔。只要它懂得了你是咱们家的人，那就没有人敢在它的面前冲你瞪眼了，它会和我一样用性命去保护你。
这次回家把原来逃学去北京的事都全盘托出了，还隆重介绍了老塔，但我们之间的事我还是隐瞒了下来。还没有争取你的同意，我不想和他们说太多，只是提了你的名字，说你很漂亮，很体贴，又大方又仗义。他们没有数落我，而是告诫我以后好好学习，不许再逃学了。还说最重要的是不许我辜负你，不许我欺负你，什么事都尽量让着你。
刚才父亲给老塔包了个红包，我没有接。我告诉他这半年挣了差不多两千，花掉了一些，剩下的怕回家路上被偷，就全交给你了，我会替他们出钱给老塔包红包的。你说我应该拿多少出来随份子呢？
从下午就开始写，到现在快十点了才写了这么多，脑子里太乱了，想法很多，但是写不出来。我在这边一直呼儿嘿呦地叹气，妈妈还以为我是在写论文，被难住了，叫我过去一起看电视，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我说写论文算什么，最不怕的就是写那东西，我给女朋友写信呢。妈妈就乐，说你会比信先见到她，后天中午就到北京了，还写信干嘛？信放邮局没准一个星期才到！我说这是我们小年轻的浪漫，不跟你解释了，我现在是词语紧缺状态。
也许该睡觉了，明天要去和姥姥告别，要收拾行李。也许应该晚点再睡，再写一些我对你的思念，再写一点我的心里话。
细想起来，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根本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没有哭着抱在一起海誓山盟，也没有花前月下畅谈人生。但是我们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难忘，一幕幕地都刻印在脑海里，时刻都会浮现出来。想起来，会一个人傻笑很久。
好了，就写到这里吧！后天就能见到你了，记得抱抱我！
此致
敬礼
孟斌
1998年2月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