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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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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路途中,兰霜受了寒。

    一路上忽冷忽热,神思也极为不清楚,每到意识模糊时她总是会喊秦羿的名字。那一声声牧云,像是一根又尖又细的针,猛地扎在华璟心上,却又见不到血。

    浑浑噩噩中,她也不清楚到底过了多少个日夜,等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已身在江南。

    深秋的江南是浓墨重彩,院外金黄的银杏叶落了一地,空气里带着寒潮,连带着院中的桂花也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失去了馥郁的香,只留一抹洁净的寒气。

    华璟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她治伤,他甚至早早将津乌山的泥土运到了江南,他早就看穿了齐心和穆承安的想法。哪怕她有千般不愿,她的伤却实实在在好了起来。

    他在到达江南后的第三日就动身去了东州,他之所以提前离开了西梁,便是因为大魏皇帝传旨要他前往东州查秋闱舞弊案。

    她如今身处的地方,就是前世她和华璟一同来过的那个西山别院。如今院内院外都有他的人把守,就算兰霜插着翅膀,也难逃出华璟的掌心。

    所以她索性放弃了逃走这个想法,好好养伤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算起来,自己被华璟带走已有一个月了,眼看着就入了冬,也不知秦羿和二哥是否查到了一点线索?

    她右臂上的脓疮已经愈合,除了一些难看的斑点和新肉生长时难耐的痒,她的右臂已经活动自如。左肩的骨折还未有明显好转,眼下只能好好养着。

    今日天空放了晴,接连几天的雨将这碧空清洗如镜。院中的陈嬷嬷一早就来为她梳妆,兰霜有些不情愿,心想着,自己又不能出去还费这工夫干嘛?没成想,正午时分华璟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也是一段时间不见,华璟看上去倒是愈发神采飞扬了,想来是这舞弊案查得顺利,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兰霜捧着本书懒懒瘫坐在榻边,听见他进门的声音也未抬头。华璟大步上前往她身边凑了凑,为她捧上了一盒香甜的炒栗子。

    他的语气轻扬,每一句话都带着高兴,他贴近她身边轻声道:“记得你在天寒时就喜欢吃这炒栗子,今日一进城就奔着文思巷去了,一路抱着回来,还热着呢,快尝尝。”

    兰霜没理,他又道:“我还让陈嬷嬷熬了山楂甜汤,一起尝尝?”

    恰好看完了这一页,兰霜刚伸出手想要翻书,还未碰到书页,她的手就被华璟捉住了。手上传来滚烫的热意,她不得不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谢谢”。她说得漫不经心。

    她想从华璟手中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了。她微皱着眉,故作难受,轻声说着:“疼。”

    她也没想搭理华璟,谁料这蝶翼般轻颤的声音到了华璟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儿。他放了手,轻声安慰:“是我不好,手好些了吗?”

    兰霜还是低着头,“应该是好些了吧。”

    他抬手招来大夫,仔细将兰霜最近的情况问了一遍,得知她身体的巫毒已解,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嬷嬷端来了甜汤,华璟便接过手,想要哄着她喝一些。汤匙还未送到嘴边,兰霜便抬手一挡,橙红的汤汁哗啦啦洒了兰霜一腿,在水蓝色的裙摆上氤氲成碧空的晚霞。

    并不烫,但却让华璟心头一紧,他匆忙放下碗,小心凑上前问她:“烫吗?”

    陈嬷嬷递过来干燥的锦帕,华璟小心翼翼的样子,竟是让兰霜恍惚。她和他的那五年,她好像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她一时发愣,却是让华璟逮住了她的分神。

    他微微笑着问她:“怎么这么看我?”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她又匆忙移开视线,“没什么。”

    她悄无声息推开了华璟的手,起身唤陈嬷嬷:“帮我更衣。”

    陈嬷嬷上前扶着她绕进了内室,山水屏风隔绝了视线,兰霜却没有看到华璟起身离开,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若他这般,怕是今夜就要爬上自己的床。

    她换了身衣裳,走出来的时候华璟正捧着她刚才看过的书翻阅,书页残留着她身上的青梅香,每一次翻动都将那清浅的香气送至华璟的鼻尖。

    一抬眼,兰霜就站在屏风处看着自己。当初她进东宫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年纪,那时候的面容稍显稚嫩,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清澈,她看向自己的时候唇边总是带着笑意,眼眸里闪烁着的是对自己无限的爱恋。

    不像现在,那双眼睛像是千年寒冰,从未因为自己骤然升温的爱意而有任何变化。他放下手中书,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手上可有烫到?”

    兰霜愣了愣,眼神微动,开口问他:“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华璟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他主动上前去牵她的手,“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她想挣脱,稍稍一动华璟又用力捏紧,她不想因此伤害到自己,便无声妥协了。

    她看向窗外,“就去山顶的寺庙。”

    “好。”华璟答应地很干脆。

    一出门,寒风卷着院中的落叶吹至兰霜脚边,华璟停下了脚步,唤过陈嬷嬷送来白狐裘披风亲自替她系上。

    披风遮挡着,他也不好去牵她的手,步子一迈开,他便长臂一展揽过了她的腰肢。哪怕这会让兰霜行动不便,他也要通过这种明显的肢体接触,昭示兰霜的所有权。

    兰霜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现在只能尽量去稳住华璟的情绪,以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今日路上的人不多,偶有几声马蹄响都来自山下。这西山寺的香客大部分都会选择步行上山,这也许是他们内心的安慰,总觉得这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才算是虔诚。

    兰霜和华璟也选择了步行,也许是难得能有这般安宁静谧的时光,华璟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偏头和兰霜说话,“听说这西山寺求姻缘特别灵,那些香客不远千里也要带着自家女儿前来,以前从没发现,你竟然还会信这些。”

    兰霜发着呆,一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果然是让华璟心头起了一丝恼怒。他停下脚步挡在兰霜身前,语气里带着质问,“你就这般不愿和我说话吗?”

    兰霜一时愣怔,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是恨华璟不错,可她发现自己对他的仇恨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前世对他爱得太深,以至于身死国破也完全没有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想法。

    恨与爱,自古都是难题。

    她垂眸,“没有。”她还是得稳定他的情绪,这也算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她突然的示弱让华璟惊讶,在他眼里,她和上辈子近乎是判若两人,她身上的那些刺似乎变得温软圆润了起来。他像是察觉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生硬,他略带着歉意将兰霜轻轻拥入怀中。

    “对不起,霜儿。一切的一切,对不起。”

    这一句简单的话,她等了两辈子。

    她设想过很多次华璟道歉的情形,她以为自己的情绪一定会很激动,会站在他面前细数他曾经犯过的错,会要他悔悟,要他反省。可真当自己切切实实听到了,这心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于他来说是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道歉,于自己,却是长达五年的痛苦。是自己真心错付的酸楚,是喝下那杯鸩酒时心头无尽的苦涩,是得知西梁百姓重临战火时的无助和绝望。

    她真的需要这样的道歉吗?他的歉意又是否真诚?若他真心悔过,又怎么会将自己囚禁在这别院之中不得自由?

    他的怀抱隔绝了西山的寒风,良久,她才开口:“太晚了,华璟。”

    她感觉到了华璟身体的僵硬,他的叹息就在自己耳边。他换了语气笑着安慰:“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的心里还肯接受我。”

    她本无意激怒他,可每当他做出这般虚情假意的样子,她这心里便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咬,“你知道你比秦羿差在哪里吗?”她神情淡漠地看着他说。

    他松开了怀抱,蒙在他眼眸上的那一层深情骤然褪去,他咬着牙,“秦羿,又是秦羿。你心心念念秦羿,如今怎么不见他来寻你?!”

    她不是没有想过。

    当初被伊迟昊苍劫走,不过几日的工夫他就到了北齐,如今已是一个多月过去,她却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听不到任何一点消息。她也失落,也难过,但她心里清楚,秦羿一定不会放弃寻找她,若他没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她没有顺着华璟的话说,反而是抬眼对上他质问的目光,平静问他:“在你眼中,我是什么?”

    她没等华璟开口说话,自顾自道:“是西梁的公主,是助你登上皇位的筹码,是东宫中平衡你嫔妃关系的那杆秤,是撬动大魏皇帝制衡之道的工具,是你开心时逗弄的玩物,是你失意时肆意发泄欲望的对象,是你成就大业之后想杀就杀的那个女人。对吗?”

    “可你知道吗华璟,在秦羿的眼中,我,兰霜,仅仅是兰霜而已。”

    华璟的眼眶微微泛着红,兰霜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别的。他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兰霜又笑着问他:“秦羿可以为了我放弃他费心经营的定州营,你愿意为了我放弃你的太子之位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几乎是下意识就问出了这句话。

    兰霜往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不舍得是吗?”

    华璟向前一步搂住了她的肩膀,“我放弃了太子之位,你就会永生永世守在我身旁,一刻也不曾离开吗?”他呵呵一笑,这笑声里带着一丝轻微的嘲讽,“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个位置上的人不是我,你的西梁又如何能得永世安稳?你想要的一切,又有谁会费心费力为你奉上?”

    他的手指摸上了她的眼角,“你的这双眼睛,可以只看着秦羿。但你要记住,你现在为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日后都会成为他身上的一道疤。我该怎么处置他好呢?凌迟?五马分尸?还是做成人彘?”

    他的手顺着兰霜的脸颊缓慢滑下,到那细长的脖颈处,他突然伸手掐住,“你要记着,你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旁的男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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