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结局
大魏和北齐的军服一个白一个黑，远远看过去对比十分明显，她确定是秦羿带着金威和刘安顺一起追了过来。
她飞快挥动着马鞭，想要快速制止这场因她而起的动乱。她知道秦羿一定是恨急了伊迟昊苍，可他现在还不能死！
大魏士兵人多势众，片刻的功夫北齐士兵就被团团包围，伊迟昊苍虽是勇猛却也逐渐显得寡不敌众。
而秦羿虽是身受重伤，却依旧是与伊迟昊苍缠斗在了一起，两人的功夫不分上下，肉眼可见胜负难分。
“你就是秦羿？”伊迟昊苍挡住了秦羿刺过来的剑，弯刀一转又将秦羿的力量巧妙化解。
“是，又如何？”秦羿胸中的怒气化作了他手上无穷的力量，一招又一招，令人目不暇接。
有过之前的交手经验，秦羿很快就发现了伊迟昊苍招式中的短板。若是在近距离交手，他的弯刀会显得极其有威慑力，他不仅力大无穷身手更是敏捷非常，他若是靠得太近反倒是失去了对战优势。
可若是换到中等距离交手，他手中的剑便显得灵活很多。他主动与他拉开距离，手中的剑直指伊迟昊苍手腕，刺过，退回，再刺，如此反复，他拿弯刀的那只手明显开始颤抖。
伊迟昊苍也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这般与他斗下去只会是以败局收场，他的颓势尽显，便故意节节败退引秦羿进一步进攻。
秦羿看穿他的计策，便以枪法使剑，汇集力量在自己的右手，猛地将手中长剑整个推了出去。两人的距离相隔并不远，因此投掷长剑也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可就在伊迟昊苍中剑的瞬间，他的脚下突然使力一个猛冲将手中弯刀刺进了他的侧腰。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兰霜顿时感觉天崩地裂，看着秦羿弯刀入腹，她甚至在自己身上的同样位置感受到了痛苦，她的灵魂有那么一瞬间的抽离，随即声嘶力竭喊道：“住手！”
她奔到两人身边的时候伊迟昊苍已经被刘安顺制服在地，秦羿则倒在金威的肩上，两人皆是身负重伤。
“不可以，不可以杀他。”她明明在心里更加担忧秦羿的伤势，可人到了秦羿身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要他剑下留人。
哪怕她此刻的理智已经开始四分五裂，可她心里十分清楚伊迟昊苍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西梁刚刚经历过战乱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若是他死了，伊迟茂林一定会将这笔账算在西梁的头上。
她的话刚说完，身后的刘安顺便道：“公主，这可是北齐的小王子，他落入我们的手中只会对大魏和西梁有益。”
兰霜转身去看伊迟昊苍，急声道：“抓了他只会对北齐有益。”
“无论他今日是生是死，只要他没有回到北齐，边境的百姓又要经历一场大战，这值得吗？”
刘安顺：“可是放他回去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不一样。”她否定道：“伊迟昊苍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大魏和西梁刀剑相向。”
兰霜看见金威正在着急为秦羿处理伤口，她则转身迅速撕下自己的裙摆替伊迟昊苍止血。秦羿这一剑是打定主意要一击毙命，长剑贯穿他的整个左肩，胸前一片血红。
伊迟昊苍见她如此慌张，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紧绷的唇角也呈现出弯曲的弧度，“原来你也会在乎我的死活。”
兰霜在他伤口上按了一下，警告道：“别废话。”
伊迟昊苍吃痛一缩，她迅速抽出腰后的匕首塞进了他的手里，“伊迟昊苍，你欠我两条命。为了北境的百姓我愿意给你一个平等谈判的机会，休战也好言和也罢，今年秋天带着这把匕首来玉城找我。处理好你在北齐的事，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公主！”刘安顺不满道：“他把将军伤成这样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兰霜没有理他，反倒是抬头看着一旁的秦羿道：“放他走。”
这冰冷的话语让秦羿瞬间愣在原地，久久没能说出话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她眼中出现的担忧有一天会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他甚至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所以他又确认道：“你说什么？”
兰霜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她只知道再浪费时间对两人的伤势都不好，便催促道：“快放他走。”
听清楚她的话，看清楚她的眼神，此刻的秦羿只想笑，只觉得嘲讽。如果他不同意，她是不是也会拿起匕首以命相博？他的世界突然惊雷震天，他们曾经那些缠绵亲密的画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所有他曾经倾注过的情意化作了漫天的雨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
他能反驳吗？不能。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什么感情？她对每一个人都有感情，自己的这般一厢情愿兴许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又或者他和她身边的齐心，还有眼前的伊迟昊苍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她可以善加利用的对象。
她的眼里只有她的百姓她的利益，只要能保西梁安稳，说两句动人的情话，给几个缠绵的吻又算得了什么？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她那副蛊惑人心的面貌下隐藏着的是比定周山巅的积雪还要冰冷的心，他捂不化。
腰间的伤口突然血流如注，他的掌心已经捂不住那热血奔流，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无力，他冲金威道：“走吧。”
对于她和伊迟昊苍，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想说。她要放他走，那便随她吧。
兰霜迅速将伊迟昊苍从地上拉起来，催促道：“快走！”
他的伤口猛地一抽疼，“好痛。”
兰霜的动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伊迟昊苍已经伤重到无法独自站立的程度，不过片刻的工夫，他的双唇已经开始泛白，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呼吸紊乱，动也不能动。眼看着秦羿越走越远，兰霜又催促了一句：“赶紧走！”
她让身侧的北齐士兵接过了伊迟昊苍，正要转身她的手又突然被他拉住，他捂着胸口用力喘气，低声道：“欠你的命，我会还给你。”
兰霜想要从他手中挣脱，他却紧攥着不想放手，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回头没命还你欠下的债！”
伊迟昊苍痴痴地笑，手上忍不住轻轻摩挲她的掌心，“保重。”
兰霜看着他，从他坚毅的眸子里难得看到了一丝柔软，他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善于伪装，她点点头，也应道：“保重。”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朝秦羿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脚下的步伐匆忙，沙石遍地，她险些因为踩到破损的裙摆摔倒，她停下来将拖在地上的裙摆一并撕掉，这又匆忙跟了上去。可她还没接近大魏的队伍，还没有走到秦羿的身边，就被陌生的大魏士兵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让我过去。”她道。
身边的士兵冷冰冰应道：“得罪了，公主，将军有命，要我等送您回西梁。”
兰霜顿时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绕开几人的阻拦，刚走出两步又被拦了下来，她有些急了，扒着士兵的手臂踮脚张望，喊道：“牧云，他们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前头的人顿住了脚步，他听到了。兰霜又道：“牧云，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牧……”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秦羿道：“别再叫我牧云。”他隔着几人的肩膀与她对望，又一字一句道：“你不配。”
兰霜唇边的笑容凝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为何突然这般？
她不解问：“你怎么了？”
秦羿没有回答，冰冷的眸子快速扫过她那张让他日思夜念的脸，他强求过太多，也奢望过太多，与她经历过的种种过往都像是美梦一场，如今梦醒了，他也该走了。
他缓缓转身，只在风沙中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
“牧云？”兰霜又急切喊道：“牧云，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看我？牧云？”
秦羿的脚步好像很重，每走一步都需要停下来缓一缓，她每喊一声他都有不顾一切想要朝她奔去的冲动，可他不能，他告诉自己，克制是他最擅长的事。
“牧云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兰霜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这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情形，她开始慌了。
听着兰霜的低声下气金威有些犹豫，小声冲秦羿道：“将军，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是啊将军。”刘安顺也应和道：“好歹是西梁的公主，这么多人看着传扬出去可对咱们不利。”
“不必多说了。”秦羿狠下心道：“送她回去，我们走吧。”他清楚自己的定力，停留的时间越长，他便越是摇摆不定，早做了断，对她对自己，都好。
金威和刘安顺对视一眼，他们太清楚将军的性子，眼里都是同样的无奈。金威将他扶上了马车，刘安顺立马为他处理伤口，车外还响着兰霜的声音。
“牧云，你别走。”
“牧云。”
车辙缓缓启动，压过路上的沙石，也压碎了他的美好幻想，大路朝天，彼此各走一边，这是他们这段短暂的感情最好的结局。
“牧云——”
她的声音急切，甚至带了些许哭腔。
秦羿腰上的伤口又是一抽搐，“快走。”他低吼道。
“牧云——”她突然大吼一声，想要冲破眼前的阻碍朝他奔去，可横在眼前的是铜墙铁壁，她撞上去只会让自己受伤。
她跌倒在地，眸中的泪也随之滚落，她以为他会理解自己，以为他会认可自己的做法，可他走得如此坚决，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真的是她做错了吗？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
她的眸子随着泪水的流失一点点变得黯淡，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彻彻底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才恍然回神。
她这是在做什么呢？他的离开不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吗？
她是兰霜，更是西梁的公主，她早将西梁的命运和自己绑在了一起，她没有办法去做那个违背自己内心的选择。
只要伊迟昊苍活着就会有人牵制住北齐想要南下的步伐，这个道理秦羿不会不懂，可他终究是以情感战胜了理智。他应该在怪自己冷血吧？明明前一刻他们还在紧紧相拥，下一瞬便是天各一方。
“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她记得上辈子受过的所有教训，如果他愿意听，她会很乐意去细说给他，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
回想起这段短暂的时光，他们真的像是干柴遇了烈火，燃烧的时候竭尽全力，哪怕用命去搏也没有丝毫的后悔。可火越旺，也意味着熄得越快，如今柴上的余温不足以重燃，那是不是该让这风悄悄吹散这热烈？如果有朝一日她和他都忘了，也许风还会记得相逢时的温暖。
她擦干了脸颊上已经冰冷的泪，推掉了想要扶她起身那个大魏士兵的手，独自翻身上马朝着富林城的方向挥鞭而去。
她离开了太久，是时候回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