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祭祀
他就喜欢兰霜这高高在上的样子，她越是冷漠越是看不起他，他便越是想要靠近她，玷污她，侵占她，这会让他获得无穷的乐趣。
他不顾兰霜的反抗将她拦腰抱起，一开殿门，便有上百奴仆伏跪行礼。伊迟昊苍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看看他们，他们都是你西梁的子民。”
兰霜在听完这句话后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伊迟昊苍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紧绷，低声笑道：“你说他们看着自己的公主在北齐王子的怀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兰霜伸手抓住了他肩膀上的伤口，他皱眉轻呼一声，然后道：“再用点力。”
兰霜手上的力量逐渐加重，可再用力对他来说还是跟挠痒痒一般，她的眼眶泛起一圈红，咬牙道：“放我下来，伊迟昊苍。”
他的眸光一闪而过惊喜，笑道：“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再叫一遍。”
兰霜与他对视，也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得寸进尺的样子真贱。”
伊迟昊苍闻声转头，趁机在她红唇上偷香，调笑道：“嘴真甜。”
兰霜已经有隐隐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她想给他一巴掌，要他尝尝在众人面前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可她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是真的激怒了他，后果也许她并不能承受。
伊迟昊苍将她放了下来，刚一站定兰霜便与他拉开距离，可他长臂一挥，她又跌进了他的怀中。
她被伊迟昊苍拉着上了一辆百花车，车上挂着深紫色的纱幔，可以让周围的人清楚看见车上人的动作。伊迟昊苍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强迫她坐在他的身侧，若是光看两人的身体动作，必会以为两人是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
兰霜无法挣扎，她的体力只能支撑她维持现有的姿势，可她又不想看见伊迟昊苍，只好闭着眼睛。
百花车慢悠悠前行，像是穿过了寂静的长廊来到了人声鼎沸的长街。兰霜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睁开了眼睛，车旁围上来两列士兵护驾，他们好像是要朝着城外而去。
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路上聚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看见兰霜坐在伊迟昊苍身边，不少人伸手对她指指点点，想来还是在猜测她的身份。
光是这短短的一段路，兰霜已经看出来伊迟昊苍在北齐百姓心中的地位。他们十分追捧这位年轻的王子，百花车所到之处又是高呼，又是叩拜，似乎已经将他当作了救世的神。
转念一想，其实也难怪众人追捧，北齐一向以勇猛著称，像伊迟昊苍这般骁勇的人，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出几个。
她不清楚伊迟昊苍到底为北齐做了什么，但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获民心，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微微偏头看向伊迟昊苍，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开心还是愤怒，她在他脸上看不到第二种表情。这样的神情或许是伪装，但却十分能蛊惑人心，比起高高在上，一怒震天下的统治者，百姓更希望看到他这样“亲和”的王子。
百花车将她一路送到了城外的祭坛，汉白玉阶的尽头立着北齐第一任国君的雕像，他的肩头停着正要展翅高飞的雄鹰，那是他们的精神图腾，是所有希望的寄托者。
祭坛四周立着巨大的柱子，上面分别挂着滴血的鹿头，狼头，熊头，牛头。祭坛周围的树干均被涂上兽血，空气中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早在百花车到来之前，阶前就已有穿着神衣带着鬼面的萨满念经跳舞。百花车一到，那些萨满便拿着手中法器围着两人念经，直到车前的萨满用兽骨占卜完，伊迟昊苍才牵着她下车。
祭坛被整个围得水泄不通，两人一下车，兰霜便察觉到了一道不寻常的注视，她下意识转头，却在下一瞬间被伊迟昊苍拉了回去。
“别走神。”他难得严肃一回，随即又像是安抚一般，笑道：“听话。”
兰霜沉默着，几乎是被他架着走上了祭坛。那祭坛中央燃着一个巨大的火盆，一旁的萨满猛饮一口兽血喷到火中，血沫子飞上兰霜的裙摆，她想躲却又被伊迟昊苍制止了动作。
他低头凑近她的耳畔：“若是你今日不听话，我也很难保住你的命。”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停止了动作，她并不清楚伊迟昊苍将她带到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但见这些萨满的架势像是在驱邪？
伊迟昊苍小心嘱咐了她一句：“站在这里，别动。”然后他便退到一旁，随后那几位萨满轮番上前为她念诵经文，又用兽血在她眉心点下一枚印记。
待到萨满们的仪式完成，伊迟昊苍才又重新走到她身边，他牵起兰霜的手，冲着祭坛下的百姓正在说着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但在他说完之后，人群中便有人大喊了一句话，那声音带着愤怒，兰霜听得很清楚。随后便有人争相起哄，一时间吵闹不已。
无论祭坛下的百姓如何叫嚷，伊迟昊苍依旧是保持着他一贯的微笑，兰霜偏头看着他，问：“他们在说什么？”
伊迟昊苍将她的手举到他胸口的位置，让她的手背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一双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浅浅的琥珀色，在那莹莹透亮的眸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他道：“他们在祝福你，未来的王妃。”
这回换兰霜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她转头看着祭坛下，那群需要士兵用长矛才能拦住的百姓，缓缓道：“他们，明明在骂我。”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你只需要听我说。”他不顾祭坛下百姓的叫喊，在那吵闹声中将兰霜拦腰抱了起来。他像是在用行动说明，他不会因为他们的反对就改变自己的做法。
而兰霜，也终于从那些神情激愤的百姓脸上读懂了伊迟昊苍究竟是在做什么。
北齐的攻城若是两败俱伤，那么他们在雄鹰岭的损兵折将就是白白牺牲。一向兵强马壮，孤高自傲的北齐又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拿下富林城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而他们的失败需要找一个宣泄口，兰霜便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按照伊迟昊苍的说法，需要他力排的众议一定是血祭她这位西梁公主。
“你们失败了，对吗？”兰霜的心中有那么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伊迟昊苍轻轻笑：“那是伊迟昊澜的失败，不是我。”
“所以他想杀了我，而你觉得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他将兰霜稳稳放在百花车上，又在她身侧坐下，道：“你是我的战利品，他无权处置。”
“可你的做法并不会得到民众的支持，他们不会同西梁言和，若是你一意孤行，或是让民众知晓你长在西梁，他们会将你视作叛徒，懦夫。”
“所以呢？”伊迟昊苍十分认真看着她，问道：“穷兵黩武就是对的吗？你该不会忘记西梁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吧？”
她怎么会忘呢？当初的西梁能够雄霸西方，靠的就是所向披靡的装甲骑兵阵。这种军阵只有在平原野战中才能发挥出重型装甲的最大优势，而在城防战和山地战中，重骑兵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三十多年前，西梁的军队踏遍了这片大陆西部的所有平原，可当时的西梁王兰山并不懂得见好就收，在地形并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兰山甚至将军队一分为二，一面进攻北齐，一面进攻南楚。
结局显而易见，以西梁的惨败告终。
西梁不仅损兵折将，国力锐减，原本占有的城池也被两国重新夺了回去，兰山甚至还在这场战役中失去了两个儿子。
自那以后的西梁便一蹶不振，兰卓上位之后便专心农牧和商贸，意在让百姓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这个道理她再明白不过，而眼前的人，一定也从西梁的历史里吸取了教训。
她开始相信伊迟昊苍想要言和的心，但这条路难走，若是两国不站在同等的位置上，言和便是异想天开。但见他将自己当作“战利品”的态度，父王怕是第一个不同意，但二哥却未必
“你派人联系了我哥，对吗？”
伊迟昊苍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笑道：“不要这么聪明，会变得不快乐。”
她猜到了伊迟昊苍所有的行动，所以愈加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没想到她避之不及的这个公主身份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救了她一条命。
她的眸中有那么一瞬间的低落，二哥会为了她做出怎么样的妥协呢？也不知玉城的一切是否都好，他的伤势又如何？
天高地远，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回到西梁？
她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并未能察觉到人群中的推挤和那道熟悉的目光。民众似乎十分不满伊迟昊苍的决定，百花车所过之处皆是骂声一片。
似乎是有人朝百花车泼了一碗兽血，人群中的激愤者便接二连三开始往百花车的方向扔东西。伊迟昊苍急忙安排士兵护驾，可还是有腥臭的兽肉砸中了兰霜。
伊迟昊苍显然是没想到民众的反应会这般激烈，他匆忙将兰霜护在身后，似乎是害怕有人趁乱生事，这便赶紧下令百花车迅速回宫。
他将兰霜圈在怀里，任由那些污秽之物砸在自己的背上。兰霜对此却表现得格外平静，眉眼处甚至有一丝笑意。
她道：“你维护你自己利益的样子，真狼狈。”
伊迟昊苍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笑开，“狼狈又如何？至少有你陪着我。”他又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你猜猜，他们看到我如此维护你，会不会更加恨你？”
兰霜听完，突然笑出了声音，伊迟昊苍的神色微滞，问：“你笑什么？”
“笑你。”兰霜低声道。
“有什么好笑的？”
兰霜对上他的视线，坚定的目光一刻也不曾偏离，她道：“你以为你棋高一招吗？你以为你和你看不起的哥哥有什么不同吗？你黔驴技穷，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吗？用女人来转移你们内部的矛盾，你和那些无能又懦弱的昏君佞臣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