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梦魇（18）
“走了，累死了。明早还要给所长汇报呢，他那边一直在催。”徐楚铭抻了抻他那条长腿，踹了脚明城的椅子。
明城没有动。
“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明城看向顾廿归，“想跟他说。”
徐楚铭眉头一皱，有些不乐意：“你……”
“楚铭。”
徐楚铭只得甩开椅子，有些气愤的离开。
都走出去好远了，又折回来，把门带上。
明城：“……”
多少有些无语，又无奈。
明城依靠在椅子上，学着罗鹏的样子，来回转着。
顾廿归走到明城身边，一把抓住椅背，附身看向他：“走吧，带你去吃饭。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明城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顾廿归身上似乎总是有一种魔力，让他安心的魔力。
即使知道眼前这人有很多秘密，即使知道这人似乎做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只要顾廿归在他身边，他就会莫名的想要亲近他，即使内心有了松动和质疑，目光还是会忍不住追着顾廿归跑。
明城自己也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要说亲近，他跟徐楚铭之间也很亲近，似乎比跟顾廿归之间还要亲近些。他可以随意跟徐楚铭开玩笑，损他，怼他，甚至有时会动手动脚。
但这不一样，明城清楚的知道。
他的内心此时复杂到了极点。
没有多说什么，明城点点头，起身往门外走去。
坐在车上，明城没有急着打火，而是转头问顾廿归：“一会儿还回‘公园里’吗？”
顾廿归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笑着看他：“你想我回去，我就回去。”
明城听到这话没有半点开心的情绪，反而心里更堵了。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把车子打着：“去我那吧，不想出去吃。”
车子穿过繁华又喧闹的街道，向那座幽僻的小城驶去。
二人一路无话。
“我去换身衣服，你随便坐。”明城说完，一头扎进卧室。
关上房门一刻，明城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然后扑到床上，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低声的吼了一嗓子。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啊？就因为徐楚铭那通带着怨气且不明就里的话？
真的不至于。
明城猛地坐起身，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一向散漫自由，只爱耍宝装乖，这么心思细腻的时刻真是屈指可数。既然大家都是兄弟，管那么多做什么，凡事说开了就好，管徐楚铭说了什么，那人嘴就没个把边的时候，听话只听一半就好。
明城开导完自己，瞬间感觉身心舒畅，之前那股子别扭劲全都没了。
换好衣服，拉开门，却没看到顾廿归的身影。
明城有些慌。不会吧，顾廿归那小子那么小心眼儿吗？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他赶紧从卧室窜出来，没走几步，便停在原地。
顾廿归正依在阳台的窗边抽烟。
窗户只开了一条小缝，应该是怕屋子里的冷气跑出去。
虽然认识两年多了，但明城没怎么见过顾廿归穿便服的样子。
黑色衬衫配黑色西裤。与白天不同的是，此时的衬衫袖口被多挽上去几层，扣子也随意解开。阳台的灯没有开，顾廿归隐入一片阴影之中，像一只……孤傲的鹰。
明城的心提起、放下、又提起……
啧，又有些烦躁。
“喂，你站在那干嘛？不知道的以为我给你多大气受。”明城抱着胳膊，微微歪头看向顾廿归。
顾廿归闻声转过头，将烟掐灭，笑着走出来：“我哪敢受你的气啊，大侄子。”
明城：“……”
这人怎么回事？八百年前的梗，还记着呢。
明城无奈的拍了拍顾廿归的肩膀：“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顾廿归挑眉：“不挑食，随便做。”
“不错，好养活。”
明城戴上围裙开始在冰箱里一顿捣鼓，接着是流水声、切菜声……
顾廿归仔细的听着，也享受着。心里那块空缺，终于在这一刻填满了。
有明城，也有个家。
“嗒，搭，嗒……”
明城一样一样的往餐桌上填东西。
顾廿归看的一愣一愣的。两碗米饭，一盘西红柿炒蛋，然后就是一瓶、两瓶……一共十二瓶啤酒。
明城摘下围裙，坐在顾廿归的对面：“呼，终于搞完了，累死我了。”
顾廿归扶额：“……西红柿炒鸡蛋……确实挺累人的。”
明城没理他，开了两瓶酒，一瓶推给顾廿归，一瓶放在自己面前。
“开饭！”
没等顾廿归反应过来，自己先猛灌几口，道：“痛快！”
顾廿归拧眉：“先吃点菜，不然伤胃。”
明城没理他，又喝了几口，眼见一瓶都要进肚，顾廿归忙抢过酒瓶，声音有些严肃：“够了，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还敢一下喝这么多，你那个胃不要了是吗！”
又把碗推到明城面前：“吃点东西，不然有你难受的。”
明城一把推开。
那种烦躁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人真是让他不痛快！
“你做什么管那么多。”明城抬头看着顾廿归，“你到底在在弥补什么？这种操蛋的感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明城只觉浑身燥热难耐，心里本就有些烦躁，此时更是不可控制。一股脑把想要说的话全秃噜个遍。
“顾廿归，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啊？”明城眼神有些虚焦，“我一直想不明白。朋友？我一堆朋友，但没一个像你这样的。家人？凭什么啊？我们凭什么成为家人的？”
“太别扭了，怎么就那么别扭呢？”明城站起身，面对着顾廿归，笑道：“本来我都没当回事。徐楚铭那傻子非得跟我说什么让我不要跟你走太近，我琢磨来琢磨去愣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来，来，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徐楚铭那么没心没肺的都叫我提防着你。”
顾廿归的心里五味杂陈，对不起明城的事，那可真的挺多的呢，吃饭抢鸡腿，睡觉抢被子，连那个前女友他都是从明城那抢来的，虽然只是工作需要……
要是细数，那他对不起明城的事可太多了，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可他知道，那些都是小事，明城从未放在心上。
唯独那件事，让明城险些把命都丢了，也把明城的心伤透了。
顾廿归眼里满是愧疚和心疼，明城看着心里更烦了：“妈的，你到底说不说！真是够了，一个两个的都在这给我打哑谜，我他妈是失忆，不是失智！”
明城很清楚，他并没有喝的太醉。只是喝了酒以后，便不想再压抑自己，那些话他早就想说，早就想问了，借着酒劲儿他非要问明白不可。
他抓住顾廿归的领子，嘀咕道：“你今天就给我说明白，说不明白，你甭想走出这道门。”
明城酒精过敏，是有些严重的那种。不仅身体过敏，神经也会“过敏”。
他胆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管不顾，彻底放飞自我。
拽着顾廿归的衣领，一步一步把他往沙发上推，一个寸劲儿将人按倒在沙发，自己又跨坐上去，将顾廿归压在自己身下，动弹不得。
这只是他自认为的动弹不得。
虽然他现在力气有些大，但完全没有章法，压制人也就只是压着而已，顾廿归一个翻身就可以把他反钳制住。
只是顾廿归没有那样做，怕伤到他，就任由明城折腾。
“赶紧给我说！”明城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红透了，样子十分可爱。
顾廿归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说什么？”
“说，说，说什么啊？说什么来着？”明城的脑袋有些晕，反应也有些慢，他只记得自己很愤怒，要让顾廿归跟他说明白，但他自己却有些忘了想要顾廿归说什么。
“说！说你对不起我！”明城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问什么，但脱口而出的却跟脑子里想的不太一样。
“对不起。”
明城有些愣住，瞬间不闹了，眼神复杂的看着身下的人，看了好一会儿。
下一瞬，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推着向下坠，结结实实的挨在了顾廿归身上。
耳边响起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一遍一遍的道歉，明城听傻了眼。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滑到了顾廿归的脖颈。
微微有些凉。
明城有些不解，他这是哭了吗？
压在他背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明城有些累了。
唉，管他什么呢，爱说不说吧，道歉也道过了，他也哭过了，那就过去算了。
明城睡着了，趴在顾廿归身上，睡的特别踏实。
将明城抱到床上，盖好被子，顾廿归靠在床边坐着，看着眼前人熟睡的样子，心里熨贴极了。
他好像一直都错了，而且错的离谱。明城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小心翼翼的对待，也不是无时不刻的保护。
顾廿归握住明城的手，拇指不断地摩擦着明城的手背。然后一下轻轻一吻。
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好不好。
明城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闭着眼睛到接起电话：“喂？”
“你他妈在搞什么？都几点了！你还不来！”
听着电话里熟悉的叫骂声，明城瞬间清醒了。忙从耳边放下手机看时间。
完了，彻底不赶趟了。
他只来得及冲把脸，赶紧套上衣服冲了出去。
并没看到桌上留的纸条。
还好一路没有堵车，明城顺利的在迟到前几分钟把车停在停车场。
没了紧迫感，昨晚的记忆全都一股脑涌进来。
明城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那么莫名其妙的就冲顾廿归发了通火。
明城抹了把脸，烦躁的一拳锤在方向盘上。
手机铃声又响了，明城没好气的接起：“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想问你呢！有毛病是不是啊，车停在那半天也不下来。你赶紧的，老头儿那边正催着呢。”徐楚铭那同样跟吃了枪药一样。
“知道了。”明城说完就挂了电话。
真是服了，只要早上跟他打电话保管窜火，起床气延长的时间着实有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