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魇（13）
东城区派出所。
徐楚铭站在打印机前打印着资料。
明城从所长办公室走出来，面露难色。
“找到人了。”徐楚铭靠着打印机，对明城道，“王湛，南大计算机系高材生。”
明城难看的脸色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慢慢缓和：“监控拍到的那小子？”
“嗯。还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明城现在没心思听徐楚铭卖关子：“快说。”
徐楚铭挑眉：“我追踪了他的电脑，ip显示他现在就在长舟市。”
明城眼睛一亮。
“你给我等会儿。”徐楚铭知道明城想要去找那小子，可他现在着实有些累，“让我休息一个小时，那小子太难搞了，不愧是高材生，追他都快赶上我当年我追我前女友的火车了。我现在看你都是重影的。”
明城被他逗笑，见徐楚铭是真的累，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去休息吧，资料我自己看。”
王湛，20岁，南大计算机系大三学生，全国大学生计算机竞赛一等奖，amc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小组一等奖，……
明城一眼望去，全是各种他基本上没怎么听说过的奖项。不禁感叹，高材生果然不一般啊。
明城和徐楚铭是在一家咖啡厅找到王湛的。
他一人一电脑，坐在窗边的角落，不停地敲着键盘，旁边的咖啡都是满杯的，可见这人是有多爱他的那些代码。
明城用肩膀撞了撞徐楚铭：“学着点儿，你要是有这尽头，早被调回市局了。”
徐楚铭无语：“市局大门随时为我敞开，是我自己不想回去。”
明城弯弯嘴角，没再扯闲篇。
走到王湛的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王湛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两个人。
他先是一愣，目光在明城和徐楚铭之间徘徊，最后实现落在他们的蓝色制服上。
下一瞬，扣上电脑，起身就跑。
“站住！”徐楚铭也随之起身，“跑什么！”
王湛就是一技术宅，不像徐楚铭那般精力充沛，整天这跑那颠的，没跑几步就被徐楚铭按下了。
明城始终坐在座位没有动。挑眉看着眼前的“好戏”。
咖啡厅里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搞的惊呼四起。
徐楚铭拎着王湛的后衣领：“起来吧，小子，跟我们走一趟。”
明城跟在后面，听到徐楚铭一直在那叭叭。
“以后记得多锻炼锻炼，这么大个小伙子，瘦的跟个姑娘似的。你说你但凡有点肌肉，刚才都能多跑几十米。啧，还这么白。”
明城揉了揉太阳穴：碎嘴子。
“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明城食指点了点桌子，发出“扣扣”的声音。
王湛没见过这场面，从小到大都是优秀学生代表，不管老师还是父母，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三好学生”长这么大第一次进派出所，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什，什么？说什么？”
明城见他吓得不轻，音量放轻了点：“不用紧张。本来就是想在咖啡厅跟你了解点情况，谁想到你撒腿就跑。”
“就先说说，你为什么看见警察就跑吧。”
王湛又一颗汗珠滚下，他咽了口口水道：“我，我，……”
王湛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抵抗，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是我做的。”
“quiet，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不然也不会查到我。3号线下活动开始，我2号就来了。在酒店里碰到了陈然，我第一次参加这个活动，感觉很兴奋，也想着多交几个朋友。陈然主动跟我搭话，一来二去的我们很快就熟悉了。”
“后来又通过他认识了程梦汐和张一磊。”
“应该是比赛的第三天晚上，陈然和程梦汐来找我，说想要玩点刺激的。”
“刺激的是什么？”徐楚铭打断他的话。
“就是……偷偷潜进别人的家。”
明城听到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我本来是抗拒做这种事的。”王湛懊恼的撸了把头发，“但是他们好像是知道我会拒绝一样，没再劝我。后来他们把张一磊也叫来了，我们就在一起聊天、喝酒。”
“后来，我有些醉了。现在都想不起来是谁提的，好像是程梦汐，她问我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还说想要见识一下真正的黑客。陈然和张一磊也跟着起哄。”
“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我自己的虚荣心作祟，一听到别人夸我、吹捧我，我就容易飘……然后……然后我就黑进了酒店的系统……把我们房间对面的门打开了。”
王湛自嘲般的笑了笑：“我看着他们崇拜的目光，心里特别满足。虽然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个小把戏罢了。好在对面房间没有人，他们拉着我进去逛了一圈，然后出来，把门关上。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们知道吗，现在想想我都有点后怕。我居然有种快感，那种快感比我收到鲜花和掌声时还让我着迷。”
明城眼睛微眯，一直注视着面前这个青年，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答应了他们。然后在quiet的网站上找到了长舟市拥有quiet账号的用户，查了他们行程表……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询问室里一片寂静。
他们，包括王湛自己，都在惋惜和感叹。
惋惜他在自己最好的年华做错了事，快感吞噬了理智，将他本该耀眼的人生蒙上了一块布，光还是那道光，但已不再夺目。
感叹原来快感是如此可怕，让人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践踏自己。原来在光里前行久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恶，都会让你觉得新鲜、有趣，然后一步一步向它靠近。
“你不离开长舟市，是在等我们吗？”明城脱口而出一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了这句话。
王湛怔愣了一瞬，随即，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被挪开了，眼泪瞬间涌出来，他笑道：“应该是吧，谢谢你们找到我，我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
走出询问室，明城和徐楚铭一路沉默。
人一但得到极致的满足，就会不再满足。
长舟市公安局。
顾廿归推开审讯室的门，走进去拍拍甄臻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
顾廿归坐在吴浩对面，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他。
吴浩似是被盯得不痛快，转头冲黄新宇抬了抬下巴：“有烟吗？”
黄新宇没答话，看了一眼顾廿归。
顾廿归嗤笑一声：“给你整点粉儿吸吸是不是更爽？”
吴浩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不再说话。
“既然不想吸粉儿，那就聊聊你怎么卖粉儿的吧。”
吴浩不停地喘着粗气，目光凶狠的看着这顾廿归。
顾廿归见他这反应觉得有些好笑，便掏出支烟，自己点上，一口一口地抽着。
吴浩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烟雾缭绕中，顾廿归盯着吴浩的眼睛。他现在在赌，赌眼前这个人，应该已经跟张旭见过面了。
一根烟燃尽，顾廿归的耐心终于耗光了。
他掐灭烟头：“裴聿怎么样了？”
吴浩眉头微皱：“谁？不认识。”
顾廿归点点头：“那，张旭，你总认得吧。”
话一出口，吴浩的脸色有些变了。
“哦，看来是认识。”顾廿归又抽出一支烟点上，“不是我说，这毒贩一个二的都跟你有关系，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说吧，刘丰源到底怎么死的？谁干的？”
吴浩闭了闭眼睛：“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天晚上根本不会去那。”
“那是谁让你去的？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顾廿归提高声音。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就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儿。”
“艹，跟你说真他妈费劲。”
“那女孩儿姓名、年龄、住址、找你的原因，给你打电话都说什么了？”
吴浩这才不情愿的说道：“叫陈舒宁，16？还是17？我有点记不清了。至于她家地址我是真不知道。她之前来过几次酒吧，我俩就认识了。不过没见过几次面。她家里管的严，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后来就没联系了。”
“昨天她突然打给我，我也很意外。她跟我说，她想见我，很想我，让我去缝原烂尾楼那找她。还说在缝原胡同等我，我不去她就一直等。”
“可能是喝多了，也想找点儿刺激的，就过去了。”
顾廿归看着本子上记得信息：“这套说辞倒是把你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不过你应该清楚吧，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那段拍到你正脸的视频。你很危险，你知道吗。所有最好不要隐瞒，也不要撒谎。”
吴浩始终低着头：“我把知道的全说了。你们爱信不信。”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顾廿归和甄臻拿着笔记本走出来。
罗鹏在门口等他们：“甄臻，去找一下陈舒宁，核实一下情况。必要的话带回来也行。”
甄臻：“好。”
顾廿归和罗鹏向办公室走去。
“张旭联系过吴浩？”罗鹏问道。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见过面。张旭这条鱼还得用吴浩来掉。”顾廿归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间到了就把他放了吧，我让庞队找人盯着他。”
“不用敲打敲打他？”
顾廿归摇头：“不用。张旭那人很是警惕，跟吴浩说太多很难不让他察觉什么。况且，吴浩应该不会跟张旭说太多关于今天的事，他那人胆小又怕事。”
“把他放了，其余的让他们自己解决，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抓住张旭。”
罗鹏没在多说，从办公桌上拿起日记本递给顾廿归：“看看吧，这事儿挺蹊跷的。”
顾廿归接过来，翻看。
视线一顿，抬头看向罗鹏：“陈舒宁？”
罗鹏点点头：“明城找到的，在第一案发现场的楼上。”
顾廿归一夜一夜的翻着，视线落在一个名字上，良久。
“明城，来一下刑侦支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哦，好。”
明城接到顾廿归电话的时候正打算再去找一趟程梦汐。他感到有些奇怪，顾廿归怎么会在刑侦支队？
没再多想，拿起车钥匙，对徐楚铭道：“我去一趟市局，程梦汐那你先过去，我回来就去找你。”
“去市局干嘛？”
“我也不知道，没具体说。我过去看看，那边就交给你了。”
徐楚铭笑道：“赶紧走吧，一个小姑娘，我还是搞得定的。”
明城把车停在市公安局门口，给顾廿归打电话：“我到了，你在哪呢？”
“罗鹏办公室呢，你上来吧。”
“罗鹏？你认识罗鹏？”
顾廿归那边停顿了几秒：“咱们当面说吧。好多事需要告诉你。”
明城挂了电话，心跳莫名加快，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从停车场到办公室这条路，他走的特别艰难，每走一步，心脏都会颤一下。
明城站在门口，看到顾廿归的那一刻，他印证了刚才的猜想，声音有些发抖，问道：“你是警察？”
顾廿归看到明城这个样子有些心疼，他点了点头。
顾廿归点头的那一瞬，明城憋在心里的感情终于落了地。
我们原来真的很熟悉。
明城的眼圈红了，顾廿归的心也揪了下。
他走上前，一下一下的揉捏着明城的胳膊。
“咳咳咳。”罗鹏有些看不下去，在旁边使劲咳了几声。
明城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睛，调整好状态，走上前跟罗鹏打招呼：“罗队。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罗鹏冲顾廿归的方向扬了下下巴。
明城转头看他。
“程梦汐，在这本日记里出现了。”顾廿归把日记中写有“程梦汐”命字的那页拿给明城看，“而署名的‘陈舒宁’是跟缝原胡同那个案子有关。”
“罗队！”黄新宇冲进办公室，扒着门框道，“陈舒宁死了！半年前自杀。”
办公室的三个人全都瞪大了眼睛。